聽到這聲音舒奶奶和崔氏一齊回頭,見是個下巴上才蓄鬚的年輕巡檢,身上穿著制式的皮甲,只胳膊上配著三道折線的標誌,依著她們在船上請教船老大的說法,這是個上士。
「給長官請安。」林子夫忙上前抱拳拱手,介紹說:
「這兩位是安仁同知李老爺諱著的母親和姨娘,也是李三郎的嬸母。我們聽說餘干戰事已經平息,故而返鄉來助鄉親恢復家園、建設桑梓。」
這八個字是大大地寫在碼頭檢票出口牆上的,剛下船便被大家看在眼裡,林子夫聰明,現成的拿來用,果然那陳巡檢臉上便多了幾分笑意。
「歡迎、歡迎,李老爺和大公子戰時毅然留下與小民同甘苦,我等亦是欽佩的。
請夫人們稍候,我已經幫你們叫了馬車,行李會立即安排人驗關後送到貴府,請留下兩、三位家人協助,夫人們等馬車到後拿到入關許可便能夠先一步入城了。」
陳巡檢話剛說完,就見兩輛四輪的雙轡馬車沿著沙礫路「轟隆隆」地過來。前邊座上的車伕和馭手都是灰布衣裳,頭上戴斗笠。
馭手兩手一扯韁繩叫聲「籲——」,兩匹額頭飾著鳥羽的馬兒便穩穩地站住腳,然後馭手伸手拉了下座位邊的一根杆杆,「吱」地聲整輛車晃了下停在原地不再動彈。
後面的李勤驚訝地說:「這車帶剎車閘?」
「喲,小公子好見識,居然知道剎車閘?」那馭手笑道。這時車伕從上面先跳下,指點著林子夫等人將隨身的小件行李放進車廂後面的一個小門裡。
「這是李三郎的嬸母一家,你們要小心伺候!」陳巡檢說。
「哦,那難怪了,失禮、失禮!」馭手忙在車座上躬身,並且用手指抬了抬笠帽的帽簷:「夫人放心,小的定然走得又快又穩,讓您看看自家出的馬車有多好使!」
舒奶奶不解,看向陳巡檢,他立即上前一步笑著輕聲解釋說:「咱們餘干馬車行的股份半數是李家的,所以他這樣講。」
舒奶奶聽了心中高興,回頭看了崔氏一眼。這時車伕開了車廂門請她們上車,舒奶奶探頭一看,裡面是兩排座位,牛皮的座墊。
車伕請她靠裡坐在主位,兩手邊一側是崔氏、一側是新奇地看個不停的李勤。
陳巡檢過來殷勤地告訴四少爺,可以把腰間的寶劍摘下來掛在廂板的鉤子上,這樣坐著舒服些。
三名大丫鬟坐在對面,車伕關上門、合上手閘回到前面馭手身邊座位上。然後外面的人吆喝了聲,車子「咯吱」地響了下,輕輕一晃,開始走起來。
李勤感覺到舒氏的緊張,笑道:「母親不必太緊張,你看它走得多快,多穩便。三兄做出來的東西錯不了!」看書菈
「你知道這時三郎做的?你怎麼曉得那個什麼剎車?」崔氏好奇。
「三兄和陳家三郎商議做馬車時,我在旁邊見他畫圖來著。
他說過要安個剎車片,木頭或者皮革制的,需要停車時拉手剎閘將它按在輪轂上,輪子受阻不能轉動,車便停下了。」李勤頗有些自豪地說。
南關裡都是新起的軍營,有個大膽些的丫鬟問了車伕,才知道大批鄱陽來的官軍要南下,這是縣裡為他們宿營準備的。兩位聽了滿心歡喜。
一路進南門發現兩邊的人都在忙碌,所有人都高高興興地,不知他們在樂呵什麼。李勤先發現了異樣,探頭從車門朝路面上一看就「咦」了聲。
「怎麼?」崔氏忙問。
「母親、姨娘,你們沒覺得這車一路上不顛簸嗎?好像底下沒有石頭似地。我剛探頭看了眼,真的沒有,這路面全是沙子!」李勤說。
「怪不得,這不知又是有什麼奧妙?」
舒奶奶苦笑:「這離開幾個月,怎麼好似走了幾年,回來連自家住的地方都陌生了?」
車在門口停下,馬上就有林子夫從後面車上下來去叫門,吃驚的留守家人們馬上跑出來,就有人趕緊去內宅通知大少奶奶。
車伕已經下來,小跑到門前開了手閘的搭子,放下步梯。丫鬟們先下來,又將主人們陸續扶下車。
「阿彌陀佛,總算到家了!沒想到這樣快。咱們今早從洪都上船,現在居然已經站在家門口,真是難以置信,好快呀!」舒奶奶拍著胸口說。
「姐姐,是不是有點像做夢一般?」崔姨娘湊趣說。
正說著,大少奶奶王氏在丫鬟們攙扶下出現在大門內:「母親、姨娘、四叔,你們怎麼竟回來了?也不先派個人來說一聲?」她又驚又喜地問。
「誒喲,你怎麼出來了?快回去!這樣子怎麼能見人?萬一動了胎氣那可是我的罪過!」舒奶奶急忙叫人伺候她回屋,說:
「我們回自己家有什麼,非是外人何須興師動眾?我叫管家來安置,不勞動你。」說著回頭叫林子夫,讓他吩咐各人各屋原樣歸位,又問:「馬車還在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