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為鐵牛的那人先是愣了愣,也沒想到身邊那位瞧著年輕的仙人竟然如此好說話。他本來以為對方既然會拒絕的話,就一定十分徹底,倒沒想選擇的權力最後落在了他的身上。
鐵牛瞧了一眼道士,發現了對方眼神當中的急切與希望後,也算是準備為自己留一條退路,便壯著膽子說道:“那……仙人,咱們就去平天幫的山頭瞧上一眼?”
說出這一番後,他還不忘觀察諸葛塵的反應。若是白衣皺起眉頭的話,他便會馬上改口。沒有退路不要緊,關鍵在於不能死在對方的劍氣下。雖說他在皇都當中,除了為皇室幹些苦活累活外,就真算得上是無事一身輕了。不需要養活別人,每天能夠兩口飯三口酒,就很知足。屬於典型的自己吃飽,全家不愁。
可諸葛塵的面色卻是尤為平靜,只是輕輕點頭,開口說道:“那就依你所說,咱們權當作是看看風光。”
道士聞言,笑開了花。將身邊的那夥賊人轟散後,便走在前方,帶領著諸葛塵與鐵牛兩人沿著上山小路,去往平天幫的那幾座山頭。
一路上十分荒涼,似乎是害怕諸葛塵沒了興致,道士還得不停的開口說道:“仙人能夠來山頭做客,平天幫可謂是蓬蓽生輝。我們這平天幫別看不足百號人,但各個是好漢,信奉的是頭掉了碗大的疤,十八年後還是一條頂天立地的漢子。幫中眾人,也是志同道合,不然也不會湊到一起。雖說這輩子沒辦法被別人尊稱一聲仙人,還得時刻提心吊膽皇室下令圍剿,但也能夠苦中作樂。尤其是我們那位老幫主,一生都在劫富濟貧。不僅如此,過往此處的趕考書生,市井百姓,也不會出手奪財。哪怕乾的卻是不是什麼上得了檯面的勾當,最起碼不下三濫。不然的話我這個雲遊小道,也不會在此落草為寇了。”
他這一番話,說的是事實。雲夢不比大衍大商,對於諸子百家並不限制。在這裡,說絕一點,便是罷黜百家獨尊儒術。而且尊崇的還不是儒家正統,這歪門邪路若是被儒家聖人知道,肯定氣的好歹。雲夢皇室之所以會這麼做,為的就是鞏固皇權,雲夢百姓從出生開始,便被灌輸了君為臣死的思想。像剛央城城主一般的明白人也不是沒有,但太少見了。以至於凝聚不成一股勢力,否則城主如今豈會被軟禁於皇都當中?
而在這樣的環境影響下,雲夢的道士尤為不好過。道觀年久失修,四面漏風,香火也是斷斷續續。供奉了三清老祖,便沒錢填飽自己的肚子了。不然道士何至於放棄自己的觀主不做,出門雲遊四海?說白了,還是為了生計。
平天幫五大當家,大當家便是那位如今負傷在床的老幫主。為人剛正不阿,是出了名的硬骨頭。曾經雲夢朝廷也派人前來講和,條件豐厚誘人,只需要老幫主放棄整個平天幫。不僅能夠獲得一個新的身份,搖身一變成為皇都當中的富貴人家。而且還能夠在朝堂當中坐擁一席之地,雖然不是四品上的官員,但也是擺脫了世代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身份。若是換作另外一人手握平天幫大權的話,肯定就點頭答應了。但老幫主不僅將前來講和的那人大罵一頓,而且命人扒光了對方的衣服,丟到了山頭之外。因為來去都是蒙上眼睛的緣故,那人也不清楚山頭具體的位置,就只能灰溜溜的回到皇都當中,將事情添油加醋的稟報給朝廷。
這也就是雲夢朝廷沒有皇室的權柄大,不然這一番無異於一巴掌打在對方臉上的舉動,肯定會讓得平天幫消失在大山當中。
名為柳葜的二當家的身份,與其餘幾位當家有著本質上的不同。曾經的他也算是皇都當中的世家子弟,只不過因為一場變故,身為支脈子弟的他,被逐出家門。可當時已經是順運境界的二當家脾氣太沖,徑直走入了祖堂當中,殺了族長,揚長而去。起先雖然是被老幫主看重,看他卻並沒有留下的心思。因為在皇都當中,還有著他的父母妻兒,等待著他返回家中。但隨後一則滅門的訊息傳來後,讓他徹底死了回去的心思,便在山頭安家,落草為寇了。不過二當家也似乎因此結下了心魔,終日呆在屋子當中喝的酩酊大醉。就算是老幫主前來勸導他,也沒有半點兒作用。其餘人,也沒有這個膽子。誰要是耐得住打,儘管去勸說,要是走出屋子的時候能不血肉淋漓。那就只能代表那人,起碼也是一位天命境界的修行人。
他身上始終穿著的那身破爛袍子,便是當初從世家當中走出時的那一套,至今還沾著血跡。老幫主也曾經說過,等到柳葜什麼時候能脫了那身衣服,什麼時候就算驅散心魔了。到時候境界水漲船高,是註定的事情。畢竟他的天資,老幫主提起的時候,也連連點頭。
道士身為三當家,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平生並無不良嗜好,只喜飲茶下棋。在山頭那邊性子平淡,就喜歡強調的便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因而老幫主也十分放心。因為自身殺力不足,空有天命境界,因而每次老幫主帶人下山的時候,都會將他留下。這可不是排擠,而是信任。而道士也從未辜負過老幫主,即便幫內只有十人,一切也依舊都能夠井井有條。80
四當家就是那個狗頭軍師,沒什麼能耐,做事全憑一張嘴。還最喜歡自誇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有多麼了不得,但遇見事情,就成了縮頭烏龜。與他是表面兄弟的道士,也只是在閒來無事的時候才會邀請他前來下棋。一人喝茶一人飲酒,好像互不打擾。幫內傳言,狗頭軍師之所以會一步登天,還是因為曾經救下過老幫主。老幫主為了答謝,便隨口許諾了對方一個虛名當家。不曾想狗頭軍師給當真了,連夜帶著家眷,一個婦人兩條狗前來,佔著一處山頭便與誰都叫囂自己四當家的身份。
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樣,若非老幫主信守承諾,狗頭軍師已經是二當家柳葜的手中亡魂了。
年紀最小,但未來境界恐怕是最高的五當家馬晃,沒什麼背景身份,就如同一張白紙一般。憑空出現,又被老幫主看重,一切走的順風順水。如此順遂,幫內也沒人不服氣。畢竟馬晃的境界殺力擺在那裡,日後八成是會成為平天幫新一任幫主的,他們可沒必要過去討不自在。只是幫內眾人也沒有想到,老幫主竟然會這麼迅速的退位。一切,就好似發生在昨夜一樣。
這個馬晃,也是劍修,性情孤僻,倒像是練劍的苗子。不過道士最不喜歡的便是他,原因有很多,比如陰沉,不懂說話,難諳人情世故。不過最關鍵的,還在於在道士眼中,馬晃就是一個為了自身利益不擇手段的人。他總感覺若是真有那麼一天,在自己的大道前程與他們這些幫內眾人當中選擇的話,馬晃會毫不猶豫的選擇前者。
雖然這對於大多數修行人來說,都不是一件難以抉擇的事情。但馬晃,毫無疑問會做的更絕,而且用來安慰自己的理由,也會很冠冕堂皇。真小人道士見多了,但偽君子,確實不多見。
……
大山當中,道路錯綜複雜。若是凡人誤入此地的話,很有可能會因為迷路而葬身。畢竟在山林當中,飛禽走獸不計其數,而且還有那精怪作祟。真要被盯上了,十條命也不夠。
諸葛塵瞧了一眼樹林極深處,覺得那裡實在陰森。若非道士也在身旁的話,他一定會出探查一番。因而此時他開口問道:“道士,這山林當中,可有怪過事發生?”
“回仙人,平天幫那邊,這些年來,都十分安穩。也沒聽說過誰經歷過什麼事情,安逸的很。”道士笑著說道:“畢竟我們這些人,都是修行人,陽氣壯,殺力也不算低。妖魔就算盯上了我們,也得小心謹慎。而且這裡山清水秀,瞧著就不像有妖魔會出現作祟的地方,仙人您有可能是多慮了。不過途經此處的市井百姓,倒是有些說這片山林當中,埋藏著不小的秘密。又說是關於狐妖的,有說是一頭野狼成精的。不過我們都沒遇見過,就當作是故事來聽。”
諸葛塵眯起眼睛來,微微點頭,不再說些什麼。
至於鐵牛,則是因為膽小更加靠近了諸葛塵一些。他可害怕有精怪妖魔猛地出現在他的面前,吃不吃他暫且不提,嚇都能給他嚇出個半死來。
離著平天幫越來越近,道士又開口說道:“仙人,我有一不情之請。要不您高抬貴手,饒了軍師吧?他人本性不壞,就是有時候有些蠢。”
諸葛塵聽後,開口說道:“那就聽你的。”說罷,他便收回了那道劍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