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大衍皇城,諸葛塵便一路向北馬不停蹄的離開了。畢竟大衍的環境不適合修行人修行,他要南下趕去大商在江南的皇城,那裡才算得上百家爭鳴。倒不是人聲鼎沸的環境有多吸引他,只是他有不得不去的理由。
自己的修行出了問題,只能憑藉外物才能解決,另外他還有一句話要告訴天上那些居心叵測的人,我諸葛塵又回來了。不是以前那個地高位崇的神王,更不是諸葛世家嫡長子,只是野修諸葛塵。
不得不說敗掉那場誅心之局的他變了很多,以往只埋藏在心底的薄涼也不再掩蓋,活得比以往真實了不止一星半點。沒法子的事,諸葛家的下任家主怎麼能把自己的喜怒哀樂表現在臉上?偌大的一個諸葛世家就好似一座皇宮,他的地位就如同太子。
這一刻抬頭望著月明星稀的夜空,諸葛塵沒來由的有些煩躁。伸手摘下別在腰間的硃紅色酒壺,仰頭痛飲。雪已停,可這路是愈發不好走。今年冬天很長很冷,都到了這時候還沒有一點能感受到的春意。
據說是北海那邊有隻尤喜嚴寒蛟龍的成就了偽聖才致使這個冬天如此惡劣,諸葛塵撇了撇嘴,覺得那隻算得上功參造化的蛟龍有些自私的小家子氣。
酒不離口的諸葛塵踉踉蹌蹌的跋涉在沒過膝蓋的雪中,言語間顯然有了幾分醉意:“這蛟龍膽子真大,區區偽聖境界就敢這樣作福作威,當真不怕惹惱了那幫視規矩如珍寶的儒家聖人?”
路還長,可壺中酒到底有限。喝光了壺中的存酒,諸葛塵顯然意猶未盡。也幸虧天公作美,沒走出多遠的路就見到了一家客棧。
客棧屋簷上掛著寫有自家招牌的酒招子,從遠處看上去雖然有些模糊,但依稀可以看出那是臨福兩個字。這地方算的上人跡罕至,怕不是做黑營生的地方。不過此時已經有些微醺的諸葛塵顯然不會在意這些,只想著如何將自己的壺中填滿酒。至於其中的兇險也不願往深琢磨,只要不是遇到那些隱居深山的老王八他大可以全身而退。
就這樣諸葛塵敲響了客棧緊閉的大門,好半天才有人應和了一聲,等到大門被開啟時諸葛塵的酒意已經被涼風吹的清醒了兩三分。
片刻,一個身形雄壯的可怕的女子從門裡擠了出來,粗暴的說:“是哪個不長眼的貨色在這個節骨眼敲老孃的房門,不想活了嗎?正月三十晚上不跟自己家婆娘熱炕頭,跑來老孃這抖落什麼機靈!”
雄壯女子雖然嘴裡有一百個不樂意,但這門還是要開,生意還是要做。諸葛塵看見客棧裡的女子,便帶著笑意討好道:“在下是來皇城走親的一介書生,可走在路上壺中存酒已經喝光,不得已才來叩響這家客棧的房門,還望將我這壺酒灌滿,行個方便,價錢自然不會少了的。”
老闆娘模樣的壯碩女子瞧見俊秀書生模樣的諸葛塵頓時花枝招展起來,本來已經到嘴邊的謾罵也拋到了九霄雲外,“公子哪裡人,曉不曉得寡婦門前是非多的道理。不過瞧你這模樣也不是一肚子壞水的人,老孃我就不跟你計較了。來,外面冷進來等著,暖暖身子多喝點。”
諸葛塵這邊還未答話,便被老闆娘給拉了進去。等一進門時就聽見一聲鬼哭狼嚎似的慘叫,順著聲音往那邊望去,半人高的積雪旁正蹲著一個背部微駝的青年男子。男子看上去和諸葛塵的年歲差不多,可能因為長年累月的吃苦幹活,累塌了身子。
駝背男子一見諸葛塵就投過去可憐的眼神,不過一心想要討酒解饞的白衣少年倒沒放在心上。只是覺得在如今這個說不上有多好的世道上顯露惡意也不是什麼稀罕事,壞是壞了點,但遠沒到該打殺的地步。充其量也是讓自負的諸葛塵覺得幾分有趣,總比那些整天明面上低頭哈腰背地裡捅刀子的所謂老實人來的爽利。
老闆娘瞥見駝背男子不加掩飾的眼神有些不快,本來滿面的春光變得有些陰沉,對著那個佝僂男子就是一頓劈頭蓋臉的斥責:“你個小王八蛋,捫心自問老孃何時對你壞過了?平日裡客棧有我一碗飯就有你一碗飯,還不夠?這下好了,反了天了,敢壞老孃的好事,信不信把你剁了餵狗?”
駝背男子也是老實,支支吾吾的回答:“老闆娘你說的話張三當然應該言聽計從,可你再怎樣也不能因為這小子長的俊了些就說……”
“就說什麼?”
駝背男子嚥了一口唾沫,強壯著膽子說:“就說咱們老闆死了吧?”
駝背男子說完就走到諸葛塵面前推了一下他,惡狠狠地說道:“事情到了這份上我就跟你說明了,你運氣有些不好踏入了咱家的客棧,怕是沒有活著出去的可能了。”
諸葛塵摘下裹在臉上的白布,顯露出那張清秀的臉龐和嘴角銜著的那絲玩味笑容,敢情在這片山靈水秀的地方還真撞到了一家黑店。按照他在這片天下游歷多年的經驗來看,這兩人八九不離十就是修成了一副人身的妖怪,做著見不得人的勾當。難怪除夕夜還攬客,擺明了就是願者上鉤的路數。不過讓諸葛塵覺得有意思的一點是,以兩人連大妖都算不上的微末修為怎麼說話時的腰桿子就那麼硬?諸葛塵心裡的算盤敲的叮噹響,也不知道應不應該放長線釣大魚,或者是直接殺掉眼不見心不煩。以自己目前天壘的修為再配合上自己的手段,不客氣地說即便是踏破那道門檻的順運仙人於他而言也沒有威脅。至於說運氣差到遇到那些天命的存在雖然不是不可能,可問題就在於那些人也無法對他造成真正的威脅。打不過就跑的道理他還是懂的,只要不是真有些看家本領的仙人就甭想追上他!
反正他最近閒的很,還稍微有些心裡不爽,不介意陪他們多玩玩。到時候他們拿命還賬,怎麼算都是自己穩賺不虧。
駝背青年見到這個俊俏書生模樣的少年還是站在原地傻笑著不動,一時間有些氣結,提著一把砍刀就衝了上來,準備將這個對他來說實在面容可憎的白衣男子砍成兩截。
就像諸葛塵猜測的那樣,這家客棧確實是一家黑店,約莫從甲子之前就開始幹著殺人的勾當。也是在這六十年間,客棧一眾人的修為水漲船高,那個老闆前些時日更是步入了天三的小宗師門檻。雖說這輩子都應該嘗不到天壘宗師的玄妙,但小宗師就不值錢了?尋常小宗師都可以在市井江湖開宗立派。哪怕所立宗門不會太大,就如這間客棧一般,但好歹五臟六腑一應俱全。萬一哪天撞上大運收了一個仙人資質的弟子,那就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美妙光景。
諸葛塵沒管手提砍刀衝來的駝背男子,而是微笑著將氣勢洶洶的他推開,慢慢走到了老闆娘的面前吐出一口白氣說道:“老闆娘你真該管管你家的夥計了,脾氣大點也就算了,說出的話要是還嚇人那還怎麼招攬生意啊。”
老闆娘雖然看不出白衣少年的路數,可也明白今日碰上了扎手的點子。可對於好長時間沒來生意的客棧來說這是一塊不可能放下的肥肉,更何況這塊肥肉還自己送到了嘴邊。諸葛塵說完就撇下兩人搓著手走進了客棧,直接蹲在爐火旁烤起了手。屋外的兩人四目相對,好半天老闆娘才指著屋裡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駝背青年瞭然,轉身走到了後廚似乎去準備其後的殺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