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恩凝住了腳步,轉身看著贊達爾。
“想聽聽我的建議嗎?”贊達爾低聲問道。
伊恩默默地點了點頭。
“第一,他求死;第二,我們對他的情況無能為力;第三,如果我要對他使用理性印記,啪嗒就會醒來,我們將承擔不必要的風險——我必須提醒你,我自己也不知道它這時醒來會是什麼樣的狀態;第四,你是個傭兵,應當遵守契約,單方面廢棄契約對你傭兵的進階有損害……”
“夠了。”伊恩僵硬地擺擺手阻止他繼續說下去,“所以你建議我一劍殺了他。”
“不,”贊達爾平靜地說,“我建議你不要阻止我。我來做。”
“你這樣做沒有絲毫理性——”伊恩提醒道,“你瘋了嗎?那是一個活人。”
“他是一個災害,而且自己也意識到了。”贊達爾冷靜地糾正道。
“該死,他只是缺乏信心!”伊恩忍不住提高了聲音,“看不出來嗎,他堵住自己的嘴,只是因為沒有信心控制它。”
“是的,但信心來自力量。他的內心沒有力量。”
“那我們該做的是教他掌握力量,而不是就這樣殺了他。”
沉默良久,贊達爾看著伊恩的眼睛:“你確定要這麼做嗎?”
“我不確定,但我一點兒也不認為殺了他是最好的選擇。”
“這是你自己的決定。”
伊恩定了定神,平復了自己的情緒,然後轉身走向了密斯特和那耳背的老頭。
“聽著,夥計,”伊恩對密斯特說,“你能聽到我說話,對吧?”
密斯特並沒有什麼反應,眼神空洞。
“嘿!”伊恩衝他大吼一聲,終於引起了他的注意。
密斯特看向伊恩,點了點頭。不知是因為身體虛弱還是一心求死,他看起來輕飄飄的,好像隨時都會倒下。
“很好。”伊恩說道,“聽著,我不能殺了你。”
密斯特痛苦地低下了頭。
“但我希望你跟我們一起走,離開這裡。我會在路上教你控制自己的力量。”伊恩看見密斯特重新抬起頭看向自己,“是的,你說的話變成了真的,這是種力量,但它是可以被控制的,你將可以自由地說話。”
密斯特·摩根眼睛裡終於有了一絲光亮,顯然是伊恩的話令他燃起了希望。不過,眼中的光華只持續了一瞬間,那團火苗就熄滅了。
密斯特搖了搖頭,轉身想要走回自己的洞穴,繼續躲起來。
扎克的靈體忽然出現在他面前,攔住了他的去路,把一旁耳聾的老頭嚇了一跳。
密斯特睜大了眼睛瞪著面前的靈體,忍不住伸手去觸控它。那是伊恩的靈體,普通人觸碰只會感覺到實體的存在感,但密斯特……當他枯瘦的手指觸控到扎克時,伊恩
意識到了他身上龐大的靈想力。
那靈想力不只是一種顏色,而是五彩斑斕的浩瀚星空,深不可測。
他說可以教會密斯特如何去控制力量,當然是胡說的,伊恩自己的靈想力知識都十分有限,哪有什麼本事教別人。不過他知道,只有先活著,才會有希望和別的可能。他只想讓密斯特有意願繼續活下去。
不過此時,他意識到密斯特為何能夠以“言靈”的形式使用靈想力,而自己的做法或許過於自以為是了。
密斯特則透過靈想力認識了伊恩,但與他窺視到伊恩的過去相比,他更驚訝於自己的能力,以及伊恩的靈想力形態。他忽然發現到,這一天,對他來說也許才是新的一天。
“精彩麼?”伊恩自嘲似的問密斯特。
密斯特怯怯地縮回手,一時不知該如何表達,最後只是默默低下了頭。他看到了眼前年輕的傭兵所經歷過的痛苦,但不知是否應該表達同情,還是憤怒,又或者應該裝作什麼也不知道……
密斯特花費了半天的時間清洗自己和收拾他的隨身物品。不過在伊恩和贊達爾眼裡,那只是一堆破爛:幾個小小的破舊陶器、一把本想用來自盡卻沒勇氣拿起來的小刀、幾把開鎖用具,以及一些快要發黴的麵包幹。他把自己連帶身上的衣服一起丟進了河裡。
伊恩趁著這個時候,用一些皮革為他做了一個封口用的遮面罩,取代他總是勒著嘴巴的那條破布。半天過去,一個穿著一身粗布衣衫、長著栗色頭髮的年輕人,加入了伊恩和贊達爾的隊伍。
伊恩注意到密斯特的睫毛很長,把臉上的塵土都洗去之後,發現他的長相在這樣的小村落恐怕算是英俊的。看來是他從小到大實在太過頑劣,口無遮攔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才會沒有一家願意將自己的女兒嫁給他。
密斯特·摩根戴上伊恩做的那隻皮革遮面,將嘴巴封住反而顯得更安心。
“我們要去雲雀城,”伊恩對他說,“在那裡……”
密斯特點點頭,伊恩才想起來,他可能已經透過觸碰扎克的靈體獲知了伊恩的過去。對於他下一步要去那裡,可能也都已經很清楚。只是伊恩也不知道密斯特透過一次接觸能瞭解到什麼地步,畢竟整件事情要用嘴說起來,還是挺複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