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基里斯俯身探視,聲音冰冷而直接:“什麼東西傷的?”
“蠍尾獅。”伊恩應道。
吉格斯低聲吹了個口哨:“我去叫醫生。”說著,人影一閃,已經奔出了大廳。
阿基里斯起身,轉頭看向吧檯,麥琪正端著一盤大大小小的瓶子走過來。
“我來吧,”麥琪說道,“看看能不能灌下去點什麼。”
阿基里斯點點頭,側身讓麥琪過去。
伊恩知道麥琪的酒和飲料都有著各種功效,絕不是普通的飲品。
“別這麼看著我,”麥琪注意到了伊恩的視線,低聲道,“只是儘量爭取點時間。”
“他們是什麼人?”阿基里斯眯著眼,看向那群站在前庭的傭兵,和一直在大廳門口轉悠的強壯貓人。
“趁火打劫。”伊恩低聲說道,然後把事情經過簡單解釋了一下。
阿基里斯瞥了一眼牆角伊恩的行囊,袋口露出一小段塞不進去的斷尾。隨後,他深深地看了一眼伊恩。伊恩碰巧抬頭,迎上他的視線,感覺到對方的眼裡彷彿有烈火,說不清是憤怒,是興奮,是責備,還是讚許。緊跟著,他又看向門口的人,眼神恢復了平時的冷淡。
阿基里斯剛要朝門口走過去,一隻寬大的手掌按住了他的肩膀。巴比奇笑道:“別衝動,吉格斯和醫生馬上要來了。”阿基里斯明白他話裡的意思,冷哼一聲,轉身坐回了一旁的椅子。
“我去跟他們聊幾句。”巴比奇輕鬆地拍拍伊恩的肩膀,然後邁著輕快的步子朝門口走去,邊走邊對那貓人隊長揮了揮手。隨後,他順手關上了大廳的門。
麥琪先拿起一隻小瓶子,開啟蓋子後,在希德的鼻子前晃了幾下。希德竟然有了反應,但眼睛並沒有睜開,只是皺著眉晃晃腦袋,嘴裡不知道咕噥了一句什麼。
隨後,麥琪又拿起另一個橙紅色的小瓶子,試著往他嘴裡灌了些瓶裡的液體。
“那是什麼?”伊恩輕聲問。
“能讓他多活一會兒的東西。”麥琪答道。
沒多久,大廳的門被推開了。巴比奇、吉格斯一起走進來,後面跟著一個上了年紀的浣熊人,氣喘吁吁。
浣熊人醫生為希德檢查了傷口,開了外敷和口服的一大堆藥,又交代了一下注意事項。
“今晚很關鍵,”老醫生慢條斯理地說道,“挺過今晚,興許就沒事了嘟嚕。”
他臨走前,最後還不忘關照伊恩他們,要做好心理準備。
“什麼心理準備?”他聽完醫生的話,怔怔的看著對方,“你說什麼心理準備?”
老浣熊人看著少年搖搖頭,嘆了口氣,轉身走出商會大門。
晚上,伊恩一直守在希德的床邊。後半夜麥琪進來讓他換班休息,他也不作聲,只是固執地坐在床邊。麥琪只好去弄些提神的飲品讓他喝了。
伊恩早已經疲憊不堪,他只是不敢去睡。他害怕自己一覺醒來,身邊的人會朝他搖頭嘆息,或者在睡夢中被人用力搖醒,告訴他突如其來的噩耗。他空洞而無神的眼裡,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老醫生的話,和眾人沉默的氣氛,讓他嗅到了一種熟悉的氣息。
死亡。
他記得這種感覺,這種壓抑的氣氛,在他記憶的最深處都能找到。
只是當時不懂什麼是死亡。模糊的記憶裡他跟著一大堆不認識的人一起去到荒野,在一個立滿石碑的花園裡,有人讓他跟父母揮手。但他沒見到父母,只有一個巨大的長方形木箱,埋入了土裡。
在黑鷹城的貧民窟,沒有哪家能支付得起長期的醫療費用,一點點輕微的疾病就更不會去找醫生。當醫生朝你搖頭嘆息,而家人朋友沉默不語時,小小年紀的他就會有一種糟糕的預感,而且總是應驗。
這一夜,希德總是迷迷糊糊的。跟醫生說的一樣,發起了高燒,時不時會說些胡話。伊恩將耳朵湊上去,也聽不清他在說什麼。但他顯然很痛苦,睡夢中也總是皺著眉。只有一次,伊恩依稀聽到他咕噥了什麼人的名字,緹娜?還是迪雅?似乎是個女人。
這次總不會是什麼美夢。伊恩苦笑,看著希德緊鎖的眉頭,將在水裡浸泡後的冷毛巾重新敷在他的額頭上。
天將破曉的時候,巴比奇走進了希德和伊恩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