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為我不想?”
而為首的沙之泰坦,一個完全有流動的流沙構成的,足有數千米高的人形山峰巨人聲音宛如雷霆,祂即便是輕聲細語,用平緩的語調說話,也像是打雷一般炸響:“你以為我不想讓我身上多點綠色?但既然父神都下了死命令,那就代表父神祂們肯定有大計劃,而這些域外邪神會破壞計劃。”
“別想太多,咱們就是完成任務。”
道理是這個道理,作為半神英雄和神諭使者,一個是諸神的直系子嗣,一個是被諸神庇護的修行者,自然只能執行諸神的命令。
所以,在他們來到布朗城後,即便是不忍心,即便是再怎麼覺得自己不應該這麼做,他們還是依照神諭,毫無留守地拆除了所有森林。
“對不起,我們也很遺憾。”
將綠色重新化作荒漠,諸位半神的確會感覺自己的所作所為和榮耀和英雄毫無關係,但不管怎麼說,這都是諸神的指令,而且還是絕對的死命令,即便是哭嚎和絕望的祈禱充斥全城,他們也不可能留手。
甚至,他們還抓住了幾個帶頭向‘域外邪神’投降,祈求邪神祝福的人——這些人都必須要處理掉,任何和域外邪神交流過的人都可能染上不潔,諸神不會容許這樣的背叛。
諸位半神為此爭吵了很長時間,有些人說歘不多得了,稍微懲罰一下意思意思即可,和凡人計較什麼,而有些人則說,忠誠不絕對,就是絕對不忠誠,既然他們敢於為此背叛諸神,那麼就要有為此死去的覺悟。
眾半神爭吵著,直至他們看見,原本應該遠離的神木要塞折返回到布朗城的天際。
周不易站立在自己的要塞前端,他遙遙凝視著遠方正在爭吵的半神,以及那些被捆綁,跪在地上的諸多普通人——正是那些普通人,在幾天前,忍耐著足以烤焦人血肉的熱浪和焦熱,跪在地上,向他祈求讓更多人生的可能。
“為什麼?”
他詢問,正如同伊芙心中永遠不會停止的詢問:“之前的森林也就罷了,我這次不過是復甦布朗城原本就有的水泉和綠洲,你們為什麼要全部拆掉?”
“你們難道就非要坐視自己的子民死嗎?”他就是如此不解地詢問。
很好的問題,諸多英雄也難以回答。
許久之後,還是那位神諭騎士駕馭著自己的巨龍,大聲答覆道:“神諭所敘,就是要拆毀所有你留下的森林和草木,一根小草也不能留……我也不想啊。”
最後這話幾不可聞,只是嘟囔地抱怨。
而有人帶頭後,自然便有其他人開口,一位揹負長弓,鬚髮如火的半神道:“他們和你這域外邪神做交易,就已經是叛徒,而叛徒該有叛徒的下場。”
“布朗城的綠洲枯竭是命該如此,他們為了註定的未來和你做交易,這樣的繁榮,綠洲和泉水,本就是不應當存在的東西!”
站在周不易身後的亞蘭和伊芙看見,這位半神伸出手,指向被綁在地上,面色灰白,早已心死絕望的幾位‘背叛者’。很顯然,這位半神已經打定主意,要殺了這些‘吃裡扒外’的叛徒,作為這次正式教授的前奏。
“別看,伊芙!”
亞蘭察覺到這點後,自然就面色一變,他伸出手,想要擋住金髮公主的雙眸。
“別擋著。”
而周不易語氣平靜道:“讓她看——她應該看看。”
“學不會承受痛苦,直視血淋淋的現實,遇到困難就會退縮,選擇放棄,選擇自己去死……亞蘭,讓伊芙看。”
“你也認真看看,看看這個世界諸神的真面目!”
“看看所謂命運的真面目!”
聞言,亞蘭渾身一震,他緩緩放下手,而伊芙也並沒有半點畏懼,她抬起頭,凝望著遠方的布朗城。
昔日的公主看見,鬚髮如火的半神只是低聲說了一個詞,然後猛烈爆燃的烈焰就籠罩了所有曾經和周不易交流過的人,高熱的神火在瞬間就將這些人燒成灰燼,倒也沒有什麼血肉暴烈的酷烈殘忍,算是非常迅速地了結一切。
他們全部都化成了灰燼,就和周不易一直以來想要種下的樹林那樣,化作了不可察的塵埃。
“為什麼……”
全程目睹如此暴行,伊芙握緊了拳頭,少女白皙的拳頭背部暴起淡藍色的血管,這是前所未有的疑惑和憤怒:“我不明白……”
在伊芙的夢中,所謂的幸福就是不用憂慮水源,不用互相爭吵,一家人和睦地生活在一齊,老人為孩子講述故事,父母互相依靠扶持。
人們工作就可以養活自己,沒有人剝削壓迫,國與國之間不需要發動戰爭,而是可以聯合成為一個整體,你販賣甜美的水果,我提供香甜的稻米,自己坐在視窗吟唱歌謠,而亞蘭在窗外彈奏豎琴。
大家都不必戰鬥紛爭,而是享受寧靜的時光。
這樣的幸福,是絕對不會錯的,而周不易可以帶來這樣的幸福,至少可以帶來絕大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