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完最後一鏟子已是子夜,張守魚累得氣喘吁吁,坐在新堆成的墳包上猛擦冷汗。
大概從一年前開始,張鎮山便於主廟中閉關不出了。
閉關的具體緣由,張鎮山並未明示。命張守魚每日一卦的規矩也是自那時起定下的。
而眼下這山巔密密麻麻的墳包,也都來源於那座毫不起眼的主廟。張鎮山命張守魚每日日落之際前來主廟前收拾碗筷,再從廟內揹走一具屍首。
時至今日......已逾三百之數!
那主廟不過五丈見方,即便裡面堆滿屍首,也不見得能裝下三百屍身。況且隨著時日累加,屍身只多不少,張守魚百思不得其解,卻也並沒敢多問這種鬼神之事。
以往他懷疑過,會否是山下村民偷偷送上山巔的家中亡眷。可這種想法著實荒唐,畢竟五姥陰山山高路遠,誰也沒必要非得到山巔下葬,即便下葬也沒必要將其先送入主廟當中。
再者說這破廟他每日打掃,除了七月十五外久不見人,此般想法亦不攻自破。
子時三刻,歇息差不多的張守魚準備回偏房。
扛起鎬子剛走沒幾步,他忽然轉回身來,藉著月光瞧了瞧剛剛立起的無碑新墳。
“是俺眼花了嘛......”
慘白月光下,張守魚隱隱瞧見那墳包一角瑩瑩有綠光閃爍。
湊近兩步定睛細瞧,東北黝黑山土中赫然露著半截手掌。
只不過那手掌著實詭異,指甲好似終生未剪一般長得離奇,近乎一尺且彎曲成卷,漆黑如墨毫不反射月光。
至於那半截手掌也著實突兀,滿是黴斑且泛著腐敗屍綠,鍍著一層肉眼可辨的鱗狀結痂!
“我剛剛埋得時候......捅破裹屍布了嘛?”
張守魚膽戰心驚不敢多看,三步併成一步慌張跑回偏房,臨了關門前的一瞬,他又朝主廟那扇青銅門瞥了一眼。
“師父......究竟在裡面做什麼?”
“難道說這三百多天裡,俺親手埋下的傢伙壓根就不是......人?”
當夜無話。
夜長夢多。
自那之後,張守魚還是會每日去主廟搬屍,只不過相較於以往,平添了幾分難以言喻的惶恐。
期間他也問過張鎮山究竟為何,可張鎮山給他的只有一句老話:
“每日卜算一卦,大凶之兆再來叩問。”
......
......
日子倏忽,大興安嶺的秋天很短,轉眼已是臘月初八。
日頭方落,張守魚放下吃了半碗的福壽飯。
自從見過那半截手掌後,他吃什麼都感覺無滋無味了。
照例卜算一卦,算算日子,這已是第四百二十三卦。
這種例行事他早已麻木,今日亦潦草行卦後便準備出門。可前腳剛披上破爛道袍,後腳便轉身死死盯著落地的卦象面色凝重——
黑帝夜光記顯,北落師門暗隕,角宿北辰,鬥殺......
主大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