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大猷沒有多言,而是化作笑聲爽朗。
鄭經天受傷的時候,周邊退去的護衛,又突如其來,想要闖入。
卻見丁耒一睜眼,拉起鄭經天,道:“鄭大人如今已然棄暗投明,你們現在最好也好好的歸順,否則,刀光劍影中,你們二十來人,也不夠看。”
這些人開始還在掙扎,但看鄭經天面如死灰,根本沒有拼死的意思,眼見大勢已去,紛紛跪倒在地。
鄭經天不再多看,而是對丁耒道:“你很有領袖氣質,至少會比我前途無量。”
他現在已經認命,於是話語也輕淡了許多。
丁耒道:“鄭大人,我稍後會好好給你治療,只是心病難醫,有些東西,你暫且放下,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此時不空最後皆空,你想想這個道理,就對了。”
“好一個此時不空最後皆空。”鄭經天呵呵一笑,“看來我還是不明白佛門真諦,我一直修煉道家武功,甚至這門‘清明功’也是集道家各番傳承而創。現在想來,原來是我侷限了。”
“早聞道家有一言,‘見素抱樸,少私寡慾。’你既沒有樸實的思想,也沒有寡淡的慾望,你如何才能獲得真妙?真想想,道家存在這麼多年,雖不曾禁慾,但也不能欲我所欲,你更像是早期的儒家和陰陽家。”丁耒道。
“我一直認為,‘自家精血自**,身裡夫妻是妙哉’這句話才是真諦,我讀過《悟真篇》中說過,其實雙修法門,就是既有欲,又無慾,既身空,又不空,我一直在追尋這個境界不得,你一點老子《道德經》的言論,也是駁我不倒我的。”鄭經天杵著身子,在風中尤為凌亂,他和俞大猷比起來,他更像一個老人。
丁耒當即道:“你錯了。”
“身裡夫妻,實際上也是操縱精血、氣力作為交合,而不是慾望與非欲的交合。沒有人能做到慾望和非慾望的合一,除非那個人精神有問題,想法兩個極端,這是違背了陰陽平衡的道理。所謂儒家之後的‘中庸’學說,也是因為陰陽太協,卻讓人不覺有些懷疑真假。沒有絕對的協調,也沒有兩者共存的極端,你的修行,有了偏差。”
“我對儒家研究頗深,你想想,朱熹的‘格物致知’和王陽明的‘心外無物,心外無理’明顯就是兩個極端,一個是格外物,一個是格心物,他們這樣的大學家卻不能很好的平衡自己的心態,走向不同的極端,這就說明了,萬事萬物中,陰陽終歸是相背離的,即便物極必反,陰極生陽,可是你想想,他們真的能平衡麼?”
“換作是這個宇宙,也不存在平衡之說,星辰在運轉的過程中,究竟是什麼在讓它們動,也是什麼讓死星靜下來,你精通風水陣法,觀星學也該知之一二,沒有絕對的又動又靜,也就是沒有又陰又陽,哪怕雙性人,也有一方其實是不協的。”丁耒一番哲思攤開。
鄭經天似乎看到了背後的義理,似乎又看不到,他茫然中,卻想抓住這個救命稻草,最終還是失之交臂。
他慨嘆一聲:“我對你的話很服氣,可是我也的確在欲和非欲、陰和陽中無法自拔。”
“你會明白的,這個世上只有人性是最為複雜的產物,就像我和你,前一刻存在分歧,現在就握手言和,這就是人性。人性是超越任何陰陽的存在,我也謂之為‘道’,古來說道心,便是如此。”丁耒似乎瞭解廣泛,無所不包,無所不融。
忽然,掌聲傳來,輕悄悄的,是俞大猷的發出的聲響,他點頭道:“丁耒,你這一番言論,即便有些有失偏頗,陷入極端,但觀念具在,理據分明,證明你很適合學習《易經》,有空的時候,可以來找我探討一下,我對你的宇宙觀很感興趣,畢竟每個人的觀念不同,碰撞之間才足可見分量。”
裕王也哈哈笑道:“你們一個個都是大學士,就連俞將軍也展現出以往沙場之外的性情,可見你們都是人才,今日化干戈為玉帛,我們就此凝成一股,待到時來運轉,我不會虧待你們的。”
鄭經天默然。
陸繹則也沒有辦法,他被雲從經扶起,二人又瘸又拐,陸繹攤手道:“我們現在又有什麼辦法?”
雲從經冷目盯著丁耒道:“不過我有一言警告,丁耒,你左右逢源,圓潤必折。你現在或許風光,之後未必會活得更好。”
丁耒不禁心中失笑,他只有一個月時間,未來大明如何,根本不是他能左右,他也不想過多幹涉,只是為了任務不得不做,這個雲從經當真他是為了權力、為了金錢而做這一切?俠義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