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呃了一聲,在賓士的車廂內,望著窗外鄉土氣息越來越濃厚的景緻,裝作不經意的提到:“你跟你媽媽……”
“我跟蘇芯的母親只見過一面。”
姜北笙像一條蜇人的毒蛇,立刻將我打斷糾正道。
我訝異的閉上了嘴。
這是我第一次聽到有人以第三人稱來提及自己的母親,這對母子之間的裂痕該有多大?
“去年十一月份,一個陰雨連綿的日子,我出門的時候,心裡就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到約定餐廳一看,果然是噩耗般的不祥。那一天,我們本來是要商量結婚的事。呵呵,蘇芯母親臉上的驚恐,我至今還記得,亦如當年我在太平間見我父親最後一面時,是一樣的驚恐。”
“這怎能是一樣的呢?”我聽著不對,忍不住打斷他道:“你父親躺在太平間時,是一個死人,但你出現在你,呃,蘇芯母親面前時,你是口冒熱氣的大活人。僅憑這一點,就是完全不同的。”
“你這是在心疼我嗎?”姜北笙嘴角像一方尖起的荷葉,笑得有點散漫:“謝謝你。”話剛落音,他嘴角的笑突然一斂,整個人都精神不少的盯住我,又道:“你會心疼我,這是不是表示,你並不覺得我噁心,對嗎?”就像一個選擇困難症患者一樣,這句話剛剛說完,他馬上又像只洩了氣的皮球,疲憊且落寞的否定道:“是我太主觀了,當我什麼都沒說。另外,”他心情反覆的接著再道:“別太把我的話當真,不然,以後該有你難過的時候。”
我徹底聽糊塗了,想了半天,才想出一句:“你們兄妹還是挺有意思的,都有潔癖。”
姜北笙噗嗤笑了:“她是不是真的,我不清楚,但我是真沒。”
人在備受打擊之下,暫時性的精神錯亂,或許就如姜北笙這樣胡說八道,前言不搭後語。
我只當是個尋常案例,無心去琢磨他話中的深意。
長城上的風光,果然異於尋常,是一種俯瞰天下的大氣磅礴也是一種痛不欲生的接踵摩肩。這種自相矛盾的夾擊,讓我在電光火石之間,想到了姜北笙的矛盾。
誰不想空寂無人安靜的爬爬長城,溜溜風景?可誰又能控制其他人不可預知的熱情呢?
就像姜北笙,他不過是在適合談戀愛的年紀裡遇到了一個有感情悸動的人,談了一場自以為合適的愛情。他也並沒有想要將自己的情人變成自己的妹妹?
這樣一番自我暢談,果然令我舒心不少,情緒上的噁心,似乎真不存在了。
回到酒店後,姜北笙猶豫再三才告訴我,蘇芯並不知道他們必須分手的真正原因。
我點點頭,寬慰他道:“你放心,這件事我不會告訴任何人。”
他躊躇了一下,我立刻又補充一句:“我保證,以後,我也絕對不會拿這件事威脅你。”
“威脅我,你想怎麼威脅?”
他放開緊皺的眉,很感興趣的問道。
我呃了一下:“就是,訛你錢之類的。”
“噢,”他失望的垂了垂眼簾:“你還真是一如既往的簡單。”
三十五歲的女人可以被人讚譽過得簡單,決不允許被人詬病頭腦簡單。
我衝那個漸行漸遠的背影,徹了一聲。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