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暄,便是陳家堡的家主。這個與臨家山莊莊主臨寒齊名的老頭兒,萬萬不可等閒視之。
於是,王鐵龍、魏尺木一行五人由一個灰衣老奴引著,向“驚仙樓”赴宴陳去了。陳府雖十分廣大,卻處處有走廊勾連。一到夜裡,走廊裡便都掛上了一個個的大紅燈籠,燈火齊明,耀如白日。因此,無論走去哪裡,都不需挑燈引路。
約莫一炷香的時間,眾人便被那灰衣老奴引到了一處高樓裡。這樓極其壯闊,足有二百尺之高,數丈之廣。人在樓腳,恍如螻蟻一般,令人望而生畏。魏尺木心道:“若是人在此樓高聲,倒真應了那‘驚仙’之語,‘驚仙樓’——卻也真擔得起這三個字。”
眾人進樓,這才發現驚仙樓裡只有盤旋而上的高梯,其間並無只磚片瓦。眾人拾級而上,直到那高樓的最上面,才出現一間金碧輝煌的客廳。
那客廳極廣,不遜行宮鑾殿。客廳中央是數十個綵衣少女,俱是二九芳齡,一個個婀娜多姿,長袖善舞;唇紅齒白,巧舌能樂。廳裡又有淡淡香氣,微微暖風,直令人不飲而醉。除了那些跳舞奏樂的妙齡女子,便只有兩個男子。其中一個自然是陳家堡的大公子陳還英,另一個則是看上去五六十歲的老者。這老者身穿一身紅衫,上有點點白蓮,觀其眉目,倒與陳還英頗為相似,想必他便是陳家堡的家主——陳暄了。
陳暄見了王鐵龍等人,起身相迎道:“久仰‘鐵臂寒槍’的威名,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俗!”
王鐵龍沒料到陳暄如此客氣,便謙遜道:“哪裡哪裡,陳堡主風采依舊,才是令晚輩嚮往不已。”
陳暄見王鐵龍以晚輩自居,更是歡喜,當下引著眾人一一落座,一邊賞歌舞,一邊盡酒興。
王巍有識毒之能,便率先吃了一盅酒。待他吃過之後,王鐵龍等人這才盡情暢飲。陳暄父子也不以為意,只管盡地主之誼。酒至半酣,陳還英起身道:“我陳家有志入主中原,重整江湖。王寨主乃是英雄之輩,二龍山上又多能人,不如歸在我陳家堡門下,屆時莫說江南東道……”
話未說完,一旁的張信早已惱火,他方要拔出背上刀劍,卻忽感渾身無力,心神萎靡,連刀劍之柄也握不住。他猛然擺了擺頭,勉強罵道:“你們父子果然不是什麼好東西,竟然在酒菜裡下了毒,不怕天下英雄恥笑麼!”言罷,再也支援不住,便倒地不起。
何御風也已感到不妙,他當先飛躍而出,才到半空,便疏忽墜下,高大的身軀震得地面吱吱作響。此時眾人相繼發作,魏尺木內力被鎖,自然最無抵抗之力,他早在張信之前便已昏了過去。
王巍猶自不通道:“我……明明驗了酒菜無毒……”話未說完,也倒了下去。
陳還英笑道:“我可沒在酒菜裡下毒,只不過是點了一支‘睡骨香’罷了。
王鐵龍內力最為深厚,他強提真氣,猶自清醒。他聽到“睡骨香”這三個字,心中頓時瞭然:這陳暄父子是有意將眾人生擒。
只因這“睡骨香”是陳家堡獨有的寶物,它並非捻成的香,而是一株單葉的香草。這香草狀如捻香,只野生在木榴嶼上,所以外人想要得到此香難如登天。“睡骨香”是毒也不是毒,它的香氣能侵入到人的筋骨心神之中,久而久之便會令人筋骨酥軟,心神無力。這香草原本發作極慢,可若有美酒助興,其藥力發作便會加快數倍不止。此香之氣乃是天然奇效,並無良藥可解,只能待其藥力自然化去。這香雖然難以抵抗,卻於人無損。
王鐵龍掙扎道:“沒想到陳堡主為了我這小小的二龍山,竟不惜費了一根‘睡骨香’!”
陳暄似是被說中心事,臉色忽變道:“區區二龍山豈會入了老夫法眼?你莫裝糊塗,老夫擺下這個陣仗,自然是為了‘刀屠’!”
“睡骨香”雖好,卻是極為稀有之物。陳暄為了不動聲色的拿下魏尺木,也算是費了一番功夫。王鐵龍聽到一半便已倒下,因此他並未聽到“刀屠”二字。
陳暄看著眼前酥倒的幾人,臉色陰沉,喚道:“進來罷!”隨著這一聲喚,殿外一個身影轉入廳中。
這人身材粗矮,生的卻是虎頭環眼,鷹鼻貓須。陳暄看也不看來人,而是問道:“哪個是魏尺木?”
那人掃過一眼,指著魏尺木道:“便是這個青衫賊!”
這人說時,眼中恨意表露無遺。他右手緊握,卻因少了兩個指頭而變得怎麼也握不緊湊。魏尺木若是看得仔細,必然會想起這人便是被他在汴州截斷大拇指的齊老大。
齊老大從黃巢那裡出來,流竄在江南一帶。他仍操舊業,卻不想栽在了陳還英手裡。陳還英卻沒有殺他,也沒有斷他手指,而是把他招攬在了麾下做事。齊老大既投靠了陳家堡,自然為陳家做事,張風塵便是他帶人擄回來的——魏尺木,自然然也是他發現的。今日他與魏尺木並橋而過,魏尺木雖認不清他,他卻只一眼便認出了魏尺木。齊老大把此事回稟了陳還英,這才有今夜之局。
齊老大自然也想像折磨馬東平那樣把魏尺木折磨至死,可他此刻卻只能忍而不發。這裡是陳家堡,還輪不著他說話。
陳暄又開口喚道:“還英。”
陳還英立在一旁,應道:“孩兒在。”
陳暄道:“你先把‘刀屠’帶到鎮魂窟裡,再昭告天下。待你二弟大喜之後,我們便給天下英雄來個‘除魔大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