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尺木盯著那竇公子,目光冷冽,頗有幾分洛俠的神情。忽而“啪”的一聲,十分響脆,劃破夜空,竟是魏尺木一掌摑在了那竇公子的臉上,將其扇翻在地。那竇公子的嘴角被摑出了血跡,他疼得捂著臉,卻是敢怒而不敢言。
魏尺木蹲下身子,笑著問道:“你是什麼?”
那竇公子被這一掌打的暈頭轉向,又疼又怕,囁喏道:“我是竇華,我父親是……”
話未說完,只聽“啪”的一聲,竇華臉上又是捱了一掌,口中還崩出了幾粒碎牙。
魏尺木卻是輕輕搖頭道:“不對,你是什麼?”
竇華一連捱了兩掌,哪裡受得住,又不知怎麼回答,竟一時忘了開口。
果然,魏尺木又摑了一掌,直把竇華那張臉打的像個燒熟的豬頭,他仍舊搖頭道:“不對,你是什麼?”
韋治亡見了,心有不忍,便提醒道:“你說你是畜生就是了。”
竇華領悟,忙道:“我是畜生,我是畜生,我是畜生……”
魏尺木正聽得有趣,又聽見一聲大喝:“什麼人在這裡撒野!”
魏尺木聞聲看去,但見江中一隻華船駛來。船上立有十餘個官吏,那為首之人穿官衣,蹬官靴,身矮皮糙,一臉陰鷙。
竇華見了來人,卻是叫道:“父親救我!”
來人正是竇華的父親——華亭縣尉。
原來魏尺木在這裡掌摑竇華引來了許多蘭舟芳船圍看,那船上的美人公子見這兇名在外的縣尉之子被人這般辱打,俱是伸頸而望,互相傳說,不消多時,便驚動了華亭縣尉。這華亭縣尉姓竇名實,常與屬下在松江之上取樂,忽然聽說兒子被人辱打,自然帶人趕了過來。
竇實帶著十幾個捉刀小吏,駕船而來,遙遙看見自家的兒子跪在船頭,還一直口稱“我是畜生”,自是心火大起。竇實忙令屬下擒拿魏尺木,卻都被魏尺木一一踢落水中。竇實兀自驚訝,卻覺頸後一涼,卻是魏尺木長躍而起,瞬息來到竇實身側,伸出一手,如提嬰孩般將其揪了回來,令其跪在竇華身側。
魏尺木同樣一掌摑在了竇實的臉上,也笑問道:“你是什麼?”
竇實惶恐道:“我是華亭縣尉竇實……”
“啪”的一聲,魏尺木如法炮製:“不對,你是什麼?”
竇華見父親也被摑臉,連忙提醒道:“父親,快說你是畜生!”
竇實雖然心有不甘,卻怕再吃掌摑,只得言道:“我是……畜生……”
不料又是“啪”的一聲,魏尺木仍舊搖頭:“不對,你是什麼?”
韋治亡又提醒道:“你說你是老畜生就是了。”
竇實忙道:“我是……老畜生……我是老畜生……我是老畜生……”
魏尺木心滿意足,喝道:“若是再見爾等為惡,定不輕饒。”
竇實父子唯唯諾諾,不敢仰視。
魏尺木見狀便辭了低眉父女,與韋治亡揚長而去。約莫過了半個時辰,魏尺木心中隱有不安,生怕低眉父女出事,便讓韋治亡原路折回。待魏尺木趕到之時,只見江中浮著兩具屍身,正是低眉父女!
原來魏尺木與韋治亡走後,竇實父子惱羞成怒,便著人把低眉父女擒回,百般折辱,最後拋屍江中,這才稍解心頭之恨。竇實父子正商量著如何尋江湖中人以報今夜之仇,忽見魏尺木折回,當真是嚇得三魂出竅,七魄歸天。
魏尺木見低眉父女慘死江中,悲憤之餘,竟有一股殺念油然而生,怎麼也按捺不住,只想著要把竇家父子與那幾十個青衣小吏殺光抹淨。魏尺木漠然地掣出背後的“雁尾”墨刀,一舉躍上竇實的船頭。眾小吏見了,有不怕死的狠角色便抽刀上前,要殺魏尺木。魏尺木看著來人面目猙獰,手中墨刀不聽使喚般地揮了出去,便有一顆頭顱滾落江中!
韋治亡雖然也憐惜低眉父女悲慘,憤慨竇實父子的惡行,卻也見不得魏尺木肆意殺人,當下勸阻道:“魏尺木你怎麼殺人!”
殺人?魏尺木握刀的手微微顫抖,心中不斷地天人交戰——殺與不殺,該與不該,他一片迷茫。最後,他腦中盡是太湖被圍困的情形,眼中盡是低眉生前的音容,他的心還是涼了下來——他胸有悲憤,他心有不甘,在這一刻被激發得淋漓盡致!
終於,魏尺木冷漠道:“魏某以誠待人,卻為他人所陷;以慈寬人,卻令無辜蒙冤,想來這天下俱是欺善怕惡之輩,就該以惡制惡,以牙還牙。”
韋治亡道:“你殺一個惡人,可想過他那父母妻兒該當如何?”
魏尺木道:“我若不殺他們,不知還有多少人遭罪受害,那些人的父母妻兒又該如何?惡人的父母妻兒若是善人,應該感我除暴大恩;若是惡人,又何須管他該當如何?”
說著,魏尺木墨刀連揮,如殺豬屠狗般,已是連殺數人!“雁尾”之鋒一片殷紅,連著魏尺木的雙目都是一片血色!
韋治亡一時說不過魏尺木,只得躍上船頭,攔在他的身前,繼續勸道:“莫要再殺人了!”
魏尺木此時已殺紅了眼,哪裡肯聽?當下一記《無為掌》拍向韋治亡。韋治亡避無可避,只得使出《玄真子》中的《碧虛掌》應對——其掌青碧,如天色;其力斡旋,如飄輪;其勢沉浮,如湫盤。
兩掌接實,韋治亡但覺魏尺木的掌力綿薄,若有若無,可他仍被這一掌擊退三步。魏尺木雖覺韋治亡的掌力暗含天地機變,卻是功力不足,他甫一擊退韋治亡,便又揚刀殺了一個小吏。
韋治亡見魏尺木繼續殺人,心中也是微惱,他退而復進,竭力阻攔,把《碧虛掌》盡力施展開來,當真是青濛濛一片,碧茫茫一團。奈何魏尺木殺心已起,難以驟消,他每打退一次韋治亡,便殺一人,不消多時,二十幾個青衣小吏都被他殺了個乾乾淨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