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傷見花濺淚仍不作聲,又切齒道:“好好好,花濺淚!你我今日就定個勝負生死,我倒是要看看所謂武林年輕一輩的第一人,比我又如何!”言罷,他率先施展出《如長夜》神功,把花濺淚一舉罩下。
“天不生仲尼,萬古如長夜。”
這一句話忽然就撞入了花濺淚的心底,其聲是他已熟知的滄桑悠遠之感。隨著這一聲響起,長夜驟然降臨。他雖是雙目已毀,不分晝夜,可這神功一出,他仍是能真切地感受到,整個天地都已被這長夜吞沒。
花濺淚心訣轉起,也施展出《如長夜》,也把羅傷罩在了黑夜裡。兩方長夜融為一體,其中一個身影率先出現,盤坐在夜空之上。這人身穿黑衣,目蒙黑布,正是羅傷。羅傷與夜色連為一體,可仍能讓人——花濺淚一眼認出他來。
長夜裡的羅傷四處張望,他尋不見花濺淚的身影,便開口道:“花濺淚,你學的倒快!”這聲音雖還是羅傷的口吻,夾雜著恨意與不甘,卻也摻有許多蒼老悠遠的氣息。
果然,這一聲罷,在羅傷對面,花濺淚一樣是盤膝坐在夜空之上。
羅傷看見了花濺淚,便率先動手,只見他於夜空之中騰躍如電,毫無天地束縛之感,半息間已經一掌拍在了花濺淚的身上。花濺淚坐在原處,不躲也不避,硬吃下這一掌,便消散在夜空之中。
而長夜外的魏尺木,仍是駐足原地,恍然不知二人已交了手。他只看見花濺淚那雙空洞的雙目忽然變得漆黑無比,繼而便是一口鮮血吐了出來。
魏尺木心中疑惑道,“他二人莫非在比鬥內力不成?即便如此,花濺淚又怎會不是羅傷的對手?”
這《如長夜》神功的奧妙之處,魏尺木卻是有所不知。此功只有心訣,並無一招一式,一旦施展開來,那被罩住之人的心神便會被其強行帶入“長夜”的世界,任其鞭撻心神,以至於恍然不知中便已受了內傷。這心訣霸道無比,與雪門的《琉璃世界》絕學倒也有幾分相似,只不過是一內一外,各有不同。
花濺淚也會《如長夜》,兩人互相施展神功,自然便有兩方黑夜,而這兩方黑夜也自然地混為一體,使二人俱在其中。
長夜裡,羅傷一掌擊散花濺淚,並無喜色,反而惱道:“花濺淚,你為何不出手,竟這般看輕我麼!”
果然,花濺淚的身影又從長夜中出現,仍舊是盤膝而坐。他終於開口道:“你當初出手救我一次,今日我讓你一回,算作兩清。”這聲音已是十分悠遠,質樸,比之羅傷,頗得了《如長夜》的精髓。
羅傷卻是惱道:“呸!哪個要你讓!”言罷,又是騰躍破空而來。
花濺淚此時不再相讓,也動了起來,當真是其動如風如電,其變似雲似雨。兩人相鬥之際,只見灰光乍現,一閃而逝,兩人則是一觸即分,一分即合,須臾間已是交手千百次!
羅傷忽然吟道:“天地相交,萬物滋生。人道相交,功勳乃成。”吟罷,但見長夜之中的羅傷周身都泛起了點點熒光,其色雖微,卻包含生機,如萬物初始般,一層卷著一層,射向了花濺淚。
這幾句並非招式,而是《如長夜》的心訣,只是這心訣在這長夜之中,卻能變幻出萬千種招式來。
花濺淚見狀,也跟著吟道:“日自有光,不視必盲。月自有明,不視必蒙。”吟罷,但見他身上光華大盛,如置身於日月之中,十分耀目。這光華像一張巨口,將羅傷射來的那層層熒光,一舉吞沒無蹤。
兩人在長夜裡相鬥正酣,不知飢寒,不知歲月。魏尺木卻見二人喘如累牛,頭頂冒起了陣陣白煙,身上汗液直下,混著雪水,好似細泉一般。
魏尺木知道這二人正鬥到了關鍵時候,他此時若是想殺了羅傷,倒是輕而易舉,可他卻始終踟躕不定。按說魏尺木殺人數百,並不多他羅傷一個,可事到臨頭,殺心反而不濃。想必是魏尺木這幾月以來跋山涉水,致使殺心淡了許多,他便自我寬慰道,“我須光明正大殺了他,才好洩恨!”
如此想著,魏尺木便高聲喝道:“羅傷!”
羅傷正與花濺淚生死相搏,忽聽見有人喚他,其聲如雷吼一般。他認得那是魏尺木的聲音,不禁心神搖動,卻被《如長夜》反噬,吐出了一口精血。
長夜消散,羅傷卻是重傷倒地,他不顧傷勢,反而四下吼道:“魏尺木!魏尺木!你出來!我知道是你!”
魏尺木見羅傷這副德行,心中不覺火起,他正要開口,忽瞥見山下有一人正冒著風雪上山。那人輕功了得,不過幾個縱身,也已到了山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