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珏成了唐門新一任門主,和唐見奇帶著些許殘餘門人以及伊傾城的屍骨,連夜奔回蜀中。野僧許是怕唐門沿路遭人報復,許是舍不下伊傾城,便也跟了去。
唐門之人去盡,山上便只剩下了百家盟和鹽幫。百家盟去了前山,葉拈雪與楚江開則是回到了深山之中。至於李克用,他與魏尺木敘舊之後,也去了前山。
夜空之下,只剩下洛俠與魏尺木兩個人。夜色愈發清涼如水,秋月當空,撒下迭迭落寞;秋風在野,吹來陣陣寂寥。魏尺木終於按捺不住,要去尋黃貞問個明白。
“你去哪裡?”這聲音帶有一絲冰寒,自是出自洛俠之口。
“百家盟。”
洛俠還是和以前一樣,不由分說,已走在了魏尺木的前頭。兩人一前一後,洛俠忽然嘆道:“魏尺木,你要知道,即便是水,也是不由己的。”
魏尺木沒想到洛俠忽出此言,不由得想起兩人泛舟去尋唐見微之事,不過幾日,便恍如隔年。他又想起杳無音信的章盈,心中更是一股莫名的惆悵。
兩人才到前山,便瞧見一人身姿挺拔,雙臂抱胸站在風中,身旁還立著一杆大槍,正是項吾。
項吾見了二人,卻看向洛俠道:“冰美人兒可是想清楚了?”
洛俠聽了這話,眉目沒有更冷,寂淡如初。她開口,聲音也沒有更寒,言道:“你須應我一件事。”
魏尺木聽到這裡,心中已然凌亂。
項吾笑道:“且說來聽聽。”
洛俠直言道:“滅了摩尼教。”
項吾心中歡喜,口上卻故意道:“摩尼教可不是唐門,哪裡是說滅就滅的?”
洛俠聞言,轉身便走。
項吾又笑著喚道:“不過,為了博美人一笑,我倒是願意傾盡百家之力,與之一決雌雄。”
洛俠轉身,聲音平淡,似是說著他人的故事:“我答應嫁給你。”
魏尺木急道:“不可!”
洛俠不理會魏尺木,項吾卻怒道:“魏尺木,你是她什麼人,要你多嘴!”
魏尺木也不理會項吾,而是向著洛俠言道:“洛俠,嫁人乃是終身大事,你怎能這般草率?”
洛俠望著魏尺木,眼中看不出柔情,也看不出冰冷,似是一汪清澈卻又茫然的死水:“若是你能幫我滅了摩尼教,我也可以嫁給你。”
魏尺木聞言,心中是無比的悲涼,是無盡的悲哀。他萬萬沒有料到像洛俠這般冷傲的非凡女子,竟然也可以為了報仇不擇手段、不惜身心。魏尺木不知該如何開口,他既沒有本事與摩尼教作對,也不能娶洛俠為妻。
魏尺木卻不知,洛俠自幼長在韓門,天性孤僻,只認韓門為家,只認韓雲橫為師。昔日韓門遭滅門之劫,她尚年幼懵懂,可韓雲橫之慘死卻是她親眼所睹。自那之後,洛俠心中便只有“報仇”二字,她本打算要魏尺木相助,可魏尺木並沒有這份實力,雖然如此,她還是一直跟著魏尺木,久而久之就連報仇的念頭都淡了許多。直到項吾出現,直到百家盟輕而易舉間滅了不可一世的唐門,洛俠心底的怨恨便又被重新點燃,或許是她看到了可以報仇成功的希望吧。
洛俠心中難得動容,默唸道:“相見怎如不見,相識怎如不識,相忘何必相憶——相思,又奈何相思。”
“保重。”這是魏尺木聽到洛俠說的最後兩個字。
風中還有項吾的聲音:“魏尺木,我等著你入我百家盟。”
誰不想自在江湖,尋有情人成眷屬?到最後還不是以自身作賭注,把年華都辜負。
誰不想快意江湖,覓知音者成雙宿?臨頭來還不是以酒罈作墳墓,嘆人兒不如初。
……
山上風冷露重,魏尺木一身薄衫卻渾然不覺,他立在原地,與山石融為一色。
“你來了。”總算有一句聲音,把魏尺木喚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