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方舟在房間裡整整躺了一天,天到傍晚時分才起來。
嚴方舟精心打理收拾了一番後,穿戴整齊出了門直奔醫院而來。今天晚上他有一個重要使命要完成,這可能是他在哈爾濱的最後一個也晚了,過了今晚,很有可能他的命運將發生轉折性的改變,總之,未來的一切都將取決於今天晚上的行動。
與嚴方舟有著同樣心態的還有太平間的老沈頭以及清潔組長曾嘉祥。另外還有兩個人那邊是梁柏歡和安亦然。
當嚴方舟來到醫院的時候,天色已晚,漆黑的夜空中看不到一絲雲彩,沒有月色的夜晚,陰風怒號,給人一種陰森而詭異的感覺。
就在嚴方舟來到醫院準備實施他的行動的同時,梁柏歡也從自己家中悄悄出了門。做了一輩子軍統特務的梁柏歡從沒有像今天這樣忐忑不安。心中一絲僥倖心理驅使著他還是按著安亦然所說,來到了只有他和安亦然知道的那個老地方老饅頭館子。
早早關門歇業的老饅頭一直坐在館子裡豎著耳朵靜靜地聽著外面的聲音。在他一盼再盼的眼神裡,終於現出一絲驚喜,由遠而近的腳步聲讓老饅頭心頭一陣緊張。他起身趴在門上,順著門縫向外看了看,果然看見一個人裹著一件大衣,領子豎起,圍巾擋住了半張臉,只露出兩隻眼睛來到門前。
來人輕輕叩門,一長兩短,然後是一聲低沉的貓叫聲,老饅頭回應了一聲貓叫,然後輕輕開啟門,來人閃身進門,老饅頭關上房門迴轉身子看著來人。
來人慢慢摘下臉上的圍巾,老饅頭咧嘴露出一口煙燻的大黑牙道:“果然是你”
“廢話少說,趕緊帶我去拿電臺發報”來人正是梁柏歡。
老饅頭笑著點點頭:“等這個時候已經好久了,終於等到這一天了!”
老饅頭在前,梁柏歡在後轉彎抹角來到後屋,老饅頭搬動開後屋的那張破木床,摁動一個機關後,牆上閃出一道小門,老饅頭指了指門對梁柏歡說:“請吧?”
梁柏歡看看他,指了指小門低聲說:“你走在前面”老饅頭點點頭鑽進小門,梁柏歡跟在他後面走進去。小門裡面是一間不大的房間,木桌上放著一盞昏暗的煤油燈,老饅頭彎腰從地上拿起一個箱子放在桌上開啟看著梁柏歡說:“老安放在這的”
梁柏歡看了看箱子裡的東西問:“能用嗎?”
“當然了,好著呢”老饅頭說著把箱子裡的電臺搬出來對梁柏歡說:“你在這發吧,我出去給你盯著點”梁柏歡看看他點了一下頭:“盯緊了,有什麼風吹草動馬上告訴我”
“放心吧,以前老安都是在這裡發報,安全的很呢”老饅頭說著弓著腰出了小門,將屋子又恢復了原樣。
老饅頭一個人坐在館子裡,看著外面漆黑的夜色,聽著呼嘯的風聲,心中卻在盤算著他的未來。待會,梁柏歡發完報,自己就可以離開這裡了,這是他盼望多年的心願,離開便代表著重生,否則,自己將要守著這個破店過完自己的下半輩子,再也見不到自己的老婆和兒子了。自己總算是不辱使命,完好無損地保護了電臺,掩護了那麼多同僚,這也算是自己為黨國做的最後一間差事了,到了該退休回南京養老的時候了,但願局座能遵循當年戴老闆的遺言讓自己有個好歸宿。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一個人陷入遐想連篇的老饅頭手上拿著旱菸袋吧嗒吧嗒的一鍋接一鍋地抽著,直到裡面傳出敲擊牆壁的聲音,老饅頭這才起身再次回到裡屋,開啟那扇小門,讓梁柏歡從裡面走出來。梁柏歡手上拎著那隻箱子,看看老饅頭說:“發完了,一切順利,上峰已經回電,按時空投,讓我們做好接應,拿到空投物資後,馬上和老冷取得聯絡,轉交物資,然後我們先行撤離”
老饅頭異常興奮地點著頭說:“太好了,太好了,終於等到這一天了”
梁柏歡看看他一笑:“老饅頭,你在這待了多少年了?”
“多少年?自打小鬼子打進東北的第二年我就奉命來到這裡,開了這家館子,你算算多少年了?愣是把我熬成了現在這樣一個人不人鬼不鬼的老頭子”老饅頭說話的時候眼中現出淚花來。梁柏歡長嘆一聲說:“還是戴老闆厲害呀,運籌帷幄,一招棋提前下了七八年,老饅頭,對了,應該叫你老滿了,辛苦你了,也委屈你了”
老饅頭搖搖頭說:“好在安組長對我還算是滿意,我為他做的也是讓他放心,唉,在這種環境裡,我們就是一種共生關係啊,一根繩上的螞蚱,誰也別想跑了,蹦了,共進退才是我們唯一的出路”
“老饅頭,拿壺酒來吧,我們邊喝邊等他們”梁柏歡看看手上的表說:“快了,再有一個半小時,他們就都到了,等人到齊以後,你就一把火燒了這裡,我們一起到城外的樺樹溝,在那裡等待空投,我們就算是完成使命了”
“好啊,那你等會,我去把酒熱一下,還有一些菜,我一起端上來,咱倆喝點,吃點”老饅頭說著起身往裡間走。
當老饅頭轉過身去的瞬間,梁柏歡快速起身,手上多了一把鋒利的匕首,梁柏歡非常精準的將手中的匕首狠狠地插進了老饅頭的後心。
劇烈的疼痛,讓老饅頭停住腳步,轉過身來看著梁柏歡指著他問:“你,你這是何苦呢?為什麼要殺我?就不能給我一條活路嗎?看在我為黨國做了一輩子苦差事的份上,真是想不到啊,還是被你們算計了”
梁柏歡拿著匕首看著嘴中湧出血來的老饅頭低聲說:“老饅頭,對不起了,我也是沒辦法,這是上峰的命令,我只能執行,要怪嘛,你就去陰曹地府找咱們戴老闆吧,讓他給你一個說法,我想他會讓你滿意的”
老饅頭臉上扭曲著,嘴中的血接連不斷的湧出來,他看著梁柏歡點點頭:“如果你有幸能回去,替我去看看那孤兒寡母,那邊的櫃子裡是我這些年積攢下來的一些積蓄,你帶給他們吧,他們住在南京雞鵝……。”看著慢慢嚥氣的老饅頭,梁柏歡伸手扶住他將他放在木椅上說:“如果我能回去一定幫你完成這個心願”
梁柏歡自己坐下去喘了一會氣,慢慢平和了一下心情後,再次起身來到櫃子前找出了老饅頭說得那些積蓄。然後拿起桌上的煤油燈將裡面的煤油灑在老饅頭身上,然後又走進裡屋把桌上煤油燈打翻,隨著火苗竄起,梁柏歡看看已經死去的老饅頭說:“老饅頭,你安心地去吧,讓這間老倌子和你一起下地獄了,省得你在那邊沒事做,戴老闆又得給你安排別的任務!對了,你記得跟戴老闆好好討個說法,也算是你不白潛伏了半輩子!”
梁柏歡手上拿著裝電臺的箱子和老饅頭留下的積蓄走出老饅頭館子,看著被大火吞噬的老饅頭館子,梁柏歡這才放心的趁著夜色離開。
梁柏歡連夜出城,直奔樺樹溝,後半夜的一點多的時候,梁柏歡抵達了樺樹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