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順王朝,永和十八年,正月初七。
連著下了三日的鵝毛大雪終於停下勢頭,變成了星星點點的小雪。到了下午,太陽從冬日的雲層中露出頭來,整個京城一片銀裝素裹。
九歲的葉惜靈下身穿著嶄新的深綠色緊身長裙,上身穿著喜慶的棗紅色短襦,頭上梳著雙丫髻跪在小院正堂的地上,對著坐在主座之上的父親磕了一個頭。
這一拜,便是別離。
這一拜,便再也不能相見。
“快起來,快起來。”葉惜靈的父親葉志遠從主位之上忙亂的跑下,卻沒想到讓自己的袍子下襬絆倒在地。
葉母柳氏小步走到葉惜靈的面前把她抱扶起來,右手拿著手絹按了按眼角,輕聲哭泣。
“娘,不哭。”葉惜靈抬起小手給柳氏擦擦眼淚,衣袖滑下露出手腕上帶著一隻鎦金擰花手鐲。手鐲顏色純正,一看就不是一個訓鳥的小戶人家能戴得起的。
“這是大喜的事,你哭什麼?”葉志遠爬起身來怒臉訓斥柳氏。
柳氏哽咽道,“我這是喜極而泣,就是想著以後再見不到惜兒,我這心……”
柳氏說著把帕子捂在臉上,不想讓丈夫看到自己的眼淚。
“這是惜兒的福氣,咱們一個訓鳥的下等家庭,主子能看上她讓她入宮是她的福氣,你有什麼可哭的?”葉志遠對柳氏,也是對葉惜靈說道,“咱們小門小戶,惜兒長大了最多也就是配一個農家人或是小斯。可從宮裡放出來就不一樣了,那時給大戶人家當個侍妾都有可能。沒準還能抬了姨娘,這是咱們一輩子也盼不來的!”
他葉志遠這輩子沒有什麼本事,唯一拿得出手的便是祖上傳下來的手藝——訓鳥。
要說起這訓鳥來,他葉志遠敢在國舅府裡稱第二絕對沒有人敢稱第一!可訓的再好又能怎樣?說到底是為王公貴族訓玩物的奴才。
把鳥訓得好了,逗得那些老爺主子笑一笑。可如若訓不好,拿不到辛苦錢不說還要挨一頓好打。
現在有這麼好一個機會放在眼前,就如天上掉下來的餡餅一樣,他怎麼能不死死抓住?
葉惜靈的心冷冰冰的,對父親所說的話一個字也聽不進去。難道給大戶人家當個抬了姨娘便是福氣了嗎?這是硬生生把她往火坑裡推!
可是不推又能如何?誰讓她訓出了一隻會說,‘莫道不**,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的鷯哥?誰讓當今太后和先皇初次見面是挑簾相識?又誰讓那隻鷯哥只聽葉惜靈的話,別人怎麼逗也不吱聲?
葉惜靈跪在地上閉眼冥思。
她來到這大順國已經三年有餘,三年的時間讓她對自己的前世做了告別。她感激過老天爺,她以為自己的生命就那樣走到了盡頭,卻沒想老天給了她重新活過一次的機會。
上一世的滄桑讓她沒有別的穿越女那樣的雄心壯志,她唯一想做的便是在這裡安安穩穩的活下去過,以著兩世為人的經驗經營一個幸福而又平淡的人生。
可誰知老天卻要和她開玩笑,一隻鷯哥居然成了她入宮的理由。
看著年邁的父母,比自己才大一歲的稚姐,她不得不接受這命運的安排。
“爹,娘!”十歲的葉依靈跪到葉志遠和柳氏的面前道,“讓女兒也入宮吧,讓女兒陪著惜兒,照顧惜兒……”
葉惜靈聞言把眼睛睜開,看著跪在地上僅比自己大一歲的女孩。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葉依靈只比她大一歲,卻事事讓著她處處照顧著她。眼下自己要入宮,葉依靈也怕自己受苦要陪著自己。
葉惜靈心中一暖,把手腕上的鎦金鐲子摘下來套在葉依靈的手腕上,道,“姐姐,主子只點了我一人去。只要把鷯哥交給別人我就回來,你在家裡等我回來。”
說完對父母磕了一個頭,轉身跑出了小院上了國舅府在門口等著她的二人小轎。
宮裡是個吃人的地方,她怎麼忍心讓葉依靈去那裡過那種提心吊膽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