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闊的華北平原,這個夏天的悶熱躁風,讓人渾身上下不舒服。
鰲拜解開甲,露出毛絨絨的胸膛,將一瓶酸甜的果汁傾入口中,任汁水順著他的虯髯淌下,他抹了抹下巴,喃喃說了聲“痛快”。
其實他心裡一點都不痛快。
阿濟格放他南下,但還是有所約束,讓他難以放開手腳。
“俞國振便在德州,我直接去攻德州就是,他身邊兵力不足,只要擒住他,天下大勢就定下,為何還是讓我第一優先攻青縣或滄州?”
想到這,他心中就極度不滿,但這不意味著他會違背阿濟格的命令。
雖然他認為自己不會輸給俞國振,可是俞國振可怕的戰績,還是讓他不得不慎重。
至少,俞國振鎮守的城,他是不會去的。
遠遠眺望了一眼天津衛,鰲拜突然眼眉一動:“那是什麼?”
他們繞道離開,並未進入天津衛,但途經吳三桂的治下,自然少不得尋吳三桂任命的官員徵糧催賞,所以看到眼前奔來的人,鰲拜既意外,又不意外。
意外的是,吳三桂竟然親自來見他。
“此時南賊不正準備攻城,你不在天津衛中應付,怎麼有時間來尋我?”鰲拜有些不解地向吳三桂問道。
“鰲拜巴圖魯,你帶領這麼多人馬,是去做什麼的?”吳三桂笑著問道。
“此乃軍機。不可擅傳!”
“那就讓我來猜猜……是去取滄州還是青縣?”
吳三桂的話語讓鰲拜眉頭緊緊皺起,他沒有想到,自己的目的,竟然這麼容易就被人看破。
吳三桂在崇禎的最後幾年一直鎮守遼東,雖然他地位的穩固靠的是高起潛的支援,但是在遼東他也確實做得不差,他個人的能力,在崇禎朝的諸武將中。可以說是拔尖的。他笑眯眯地看著鰲拜,讓鰲拜心中極是不快,粗聲粗氣地道:“你說錯了,我是去攻德州的!”
“絕無可能,巴圖魯這可是在欺我。”吳三桂道。
“何出此言?”
“雖然這幾年巴圖魯並未如何出戰,但我知道,你可不是莽夫。此次與俞國振決戰,巴圖魯事先沒少琢磨俞國振的用兵計策吧。俞國振最喜歡用的戰術之一。便是以自身為餌。誘使敵人去攻他,然後於半途截擊。”
鰲拜不由自主地微微點了一下頭,吳三桂說的不錯,俞國振當初擊敗多爾袞,用的便是這種狡計,以自己為餌。
“此戰俞國振坐鎮德州,與天津衛相距不過兩百里。想來雖不是有意誘我們去攻他,可若我軍真去襲德州。他也不介意順勢而圍。記得當初李自成攻聊城、高傑攻兗州麼?俞國振部火器優勢明顯,他如今已經徹底淘汰單純的步卒。而且又有鐵絲網、壕溝構成防禦工事,哪怕是一座小城,他也能將之打造成不可攻破的堡壘——巴圖魯,你有多少兵力去填德州?”
鰲拜不傻,自然知道,吳三桂所言是真。他之所以不違背阿濟格的意思,去青縣或滄州相機行事,而不是直攻德州,便是因為如此。
“更何況,鰲拜巴圖魯,你帶的應該都是騎兵,騎兵攻城,必難成事,騎兵最大的優勢,乃是機動,是從敵人意想不到的方位、意想不到的時間,突然出現在敵人側後。攻城那是步卒的事情,以巴圖魯知兵善戰,當然不會去做這種以己之短攻敵之長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