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傍晚的時候,每天的第三次鐘聲響起,餘之華很大方地邀請池昱一起享用付費飯菜,最後卻是夏巍黑著臉付了錢。
當太陽躲進內城的高牆背後,陰影籠罩著整個外灘,公館的血液就沸騰了起來,餘之華和夏巍也必須投入到其中。雖然不是每天都有鬥賽,蜂巢也不會隨時都客滿為患——即便情況如此他們的身體也根本吃不消。但這並不代表他們就可以擁有美好的休假,在涼風徐徐的露臺吃瓜閒聊,享受愜意的時光。
物盡所用人盡其才是公館生意經久不衰的根本,無法體現價值的人在這裡只有一條路,那就是被當作牲口一樣賣給那些更黑暗的機構,而他們有的是辦法榨乾人身上的最後一絲利益。
大多數時候,餘之華是作為穿梭於酒桌吧檯之間的酒侍,僅僅是應付一下浪客們的調笑就很有可能讓那些窮鬼心甘情願地再掏腰包多買上一瓶酒,而夏巍的武力在混亂的陰影中有著更合適的用武之地,總有腦子不開竅的傢伙想要在地上看到自己牙齒,這種時候夏巍就很樂意為他們效勞。
這樣的工作結束最遲也得到半夜,池昱沒有繼續閒逛,辭別二人就回了宿舍。
他需要消化一下目前得到的所有訊息,關於蜂巢的一切,他有種本能的牴觸,而鬥場,按照餘之華的說法,他基本上算是望而興嘆了。鬥士的資源是最被重視的,所以哪怕池昱的長相出眾,只要在體檢時被挖掘出具備潛質,仍然會被當作鬥士培養。
他滿腦子都是夏巍說的那句“真正的自由”,據說鬥場最出色的十名鬥士能夠爭取到進入內城預備鬥士大典的資格,如果能在鬥士大典上大放光彩,就有機會被上層勢力選中成為客卿,恢復自由身。
這是所有外灘鬥士的登天梯,只不過是白骨累累。
但池昱在乎的不是這個。蜂巢最好的歸宿就是被某個闊綽的富人贖得全身,對池昱來說不過是換了一個主人,而他從妖靈手裡撿回一條命,在慶幸的同時也更深刻地體會到了生命的意義,他盼望著有朝一日能重回故里和親友團聚,思念既是他流離時的軟肋,也是堅實的盔甲。
成為鬥士這個念頭像野草一樣在他心裡瘋長。
第二天一早,晨鐘未響,池昱就醒了。半夜拖著身子回來的餘之華還在呼呼大睡,昨晚他似沒白忙碌,拿到了不少分成,回來時池昱迷迷糊糊地聽見他嚷嚷著今天要請客吃大餐。而夏巍作為鬥士的感官很明銳,池昱只是下床時發出一點點聲響,他就睜眼看了一下。
池昱略帶歉意地輕輕招呼一下,他咕噥著算是敷衍應付,也收拾下了床。
他一句話也不說,自顧打理著,池昱也不願熱臉貼上冷屁股,直到兩人湊到一塊出門,池昱才不得不率先搭話道:“你也需要參加集訓嗎?”
“我自己的訓練。”夏巍不耐煩道,刻意做出的表情落在池昱眼裡有點滑稽,這傢伙好像根本不懂的如何與陌生人相處。
“那回見了!”池昱強忍著提出參觀一下的衝動,笑著客套道。
夏巍像塊又臭又硬的茅石,悶聲應了一下,逃似的離開了。
按照蜂王的安排,池昱老早就在講堂裡坐著等待著,今天的人似乎比昨天少了一些,而且大都看起來萎靡不振,有幾個甚至能看到明顯的傷痕。池昱心裡瞭然,餘之華說的平靜之下的暗流湧動,遠不止如此。
蜂王今天換了一身裝扮,但風格照舊,豔麗非常。他毫無隱晦,直接將池昱疑惑的問題擺上了檯面。就在昨夜,無論是鬥場還是蜂巢,不守規矩的傢伙們為此付出了慘痛的代價。他根本不用加以任何修飾,就足以讓所有的人感到驚懼。
蜂王特地慰問了那些明顯受傷的孩子,他的眼裡飽含愛憐,輕撫傷痕的手也在微微顫抖,語氣裡全是痛惜很憤怒。
“我知道會有一些不好的言論,但事實並非如此,那些四肢發達的傢伙總想騎在咱們頭上拉屎,我決不允許,可是,人微言輕,那些賣命的傢伙個個能夠給公館帶來巨大利益,我不能庇護所有人,導致流傳下來一些東西讓寶貝兒們誤會。”
他悠悠嘆氣,隨即語調徒升:“不過,起碼現在對你們來說是絕對平等的”
他托起一個孩子的臉繼續說:“瞧,傷害他的那個蠢貨現在就在被送往礦井的半道上哩,這輩子都別指望出來了!”
“我們只有體現出自己的價值,才能被重視,被保護。”
他咧開嘴露出期待般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