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昱就像是剛剛被打撈上來的將死之人,溼淋淋的扔在船角。他的全身滿是挫傷和淤青,微微一動便火辣辣地疼,但疼痛之中又隱隱有種類似於傷口初愈結痂會麻癢的感覺。
他試圖將捆綁身體的纜繩解開,但這浸溼的繩索又重又緊,像是連著皮肉,牽扯一陣陣撕裂般的疼痛。
他的嘴裡“嘶嘶”地呵著涼氣,不經意間用多了力氣,便忍不住呻吟出聲。
黑袍妖靈瞥了一眼,冷笑道:“你這小雜種還挺機靈,”
他把雙手攏在腦後枕著,準備好好休息一下,雖然這個弱小的生命在眼前逐漸被扯入黃泉是件挺有趣的事,但前提在於他有高昂的興致觀賞。
“閉上你的嘴,再發出一點聲音我就把你扔進海里餵魚!”妖靈厲聲警告。
池昱立刻停下了手上的動作。
這些接踵而至的厄運次次要命,但他都挺過來了,絕不能栽在這麼一件小事上。
纏緊的繩索已經鬆弛,不至於影響到血流凝滯和呼吸不暢,忍一時也無關緊要,而池昱現在更焦慮不安的是,他正清晰地感受到體溫的流失。
還有一個後半夜,要如何才能這樣溼漉漉地熬過去?
他不由得蜷縮起來,雙手抱著身子,不停地打著冷戰,意識變得沉重無比。
渾渾噩噩間,一道道模糊的人影從他的眼前閃過,耳旁沸反盈天,彷彿有一群人集結在一起高喊著什麼。嘈雜和喧囂不過片刻,他的視線觸及處又變成一大片高亮的留白,有個人正在慢慢朝著他走來。
池昱能夠清楚地看到他的五官相貌,卻有一種轉瞬既忘的錯覺。
那個人朝他伸出手,他奮力抓住。
厚實的手掌傳來醉人的溫度,就像初春的暖陽,將池昱粘稠而冰冷的血管緩緩融化,令他緊繃而僵化的筋骨漸漸舒展,盎然的生機一點點散入他的四肢百骸。
那個人的嘴唇開合著,似乎在說話,池昱卻聽不到半點聲音。
他想靠近一些,但那些留白處的光突然爆綻,一片璀璨刺得他睜不開眼,他不得不舉起手來遮擋。
光幕極盛後淡去,池昱睜開眼。
一片碧空如洗。
“你竟沒死!”,妖靈驚訝地叫了起來。
他蹲在一旁,臉上一副見鬼一樣的表情。他本來已經確認池昱失去了生命跡象,但奇怪之處在於這個少年的身體依然如同鮮活的人,溫潤而柔軟,類似於只有八星級修行者能夠施展的一種歸元狀態。
在他隱匿於天元大陸的這幾年,最詭異的見聞不過如此。而當他正準備進一步探究時,池昱就自己醒了過來,磅礴的生命氣息更勝於常人。
像這樣沒有開竅而凝結氣晷的普通少年,早該在昨夜就變成一具冰冷的屍體。
“真是……奇特!”黑袍妖靈竟然有些結舌了。
他對於別人的生命毫無憐憫,但和那些專門殺人為樂的傢伙又大不相同,他原本當池昱是必死,而這苦痛的過程將成為排遣旅途寂寞的絕佳表演。
只是池昱的生命力超乎了他的想象。
妖靈眯著眼打量著池昱,開始有了新的打算,利益大於一切才是他畢生的追求。
“這裡邊的東西,沒有動靜了?”他伸出手指,點了點池昱的胸口。
池昱臉色白了一下,連忙捂住心口痛苦的呻吟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