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月大會會場遠處的黑夜裡,古溫靜靜地看著前面的喧鬧和戰鬥。
在他的身邊,變成了通體蒼白、沒有五官的修長機關人模樣的天機寶匣,同樣靜靜地站著。
從山海圖裡面衝出來的無數妖魔鬼怪從他們身邊經過,轟隆隆滾動的巨石從他們身邊經過,卻彷彿都沒看到他們一樣。
他們站在那裡,如同距離這個世界十分遙遠。
“古溫,現在回頭還來得及。”天機寶匣突然開口,“雖然你已經損失了大量的元氣,但以你的修為,最多修養兩三年,就能恢復過來。你今年才不到二百歲,還有至少五十年可以活。”
“人生的價值,並不是由活得長短來決定的。”古溫回答,“趙勝只活了六十三年,文超只活了五十五年,他們兩個加起來也沒我活得長。”
“如今大夏的亂象已經漸漸浮現,你再活五十年,或許就能看到大夏滅亡。”
“躲藏在深山老林人跡罕至的地方,苟延殘喘五十年,那又有什麼意思呢?還不如讓後世在記載大夏滅亡過程的時候,專門為我寫上一筆。”
天機寶匣沒有五官的頭顱裡,傳出了一聲深長的嘆息。
“非非(天機寶匣元靈自號‘想入非非’),等我死了之後,你就去找那個山海圖成精的小妖怪。我想,墨家天機一脈應該能在她的手上發揚光大。”
“你對她這麼有信心?”
“時間是最偉大的力量。她答應過我要將天機一脈傳承下去,哪怕她一百年只教一個學生,也能教出幾十個上百個甚至更多的學生——這類精怪都能夠活很久很久,悠長的歲月,讓她一定能很好地履行承諾。”
“你不怕她在那之前就死掉嗎?”
“如果是那樣的話,至少還有你。”
“我只是個機關人,打打殺殺也就罷了,教徒弟什麼的,我可真不會。”
“天底下有誰生來就什麼都會的嗎?沒有吧。不會,可以學。你看,我也不是生下來就會武功、會法術、會機關之學的啊。記得當年老師教我這些的時候,我學了好幾年,才算是勉強入門。”
“總感覺你在坑我。”
“不會的,教學生……應該很有趣。老師臨死前說過,他這輩子最愉快的事情,就是教了我這個學生。”
“一個已經老到連自己叫什麼名字都忘了的老糊塗的話,你也信?”
“我當然信。正因為他已經忘掉了很多很多的事情,那些能被他記住的事情,才尤為可靠。”
說話間,前面的戰鬥越發激烈。
大夏的精兵和高手們原本已經擊退了那些魑魅魍魎和機關人偶,但當妖魔鬼怪和巨石接踵而來的時候,他們原本還算穩固的防線頓時變得岌岌可危。
武功和法術,都是有極限的。
如果雙方在開闊的地方自由戰鬥,以那些高手們的實力,可以在這些妖魔鬼怪、魑魅魍魎、機關人偶和巨石之中縱橫自如,並不會有太大的危險。
但當他們的戰場變成一個不大的區域,戰鬥方式變成寸步也不能退讓的陣地戰時。所有精妙的武藝、變化多端的法術,都失去了意義。
此刻,他們只能用最簡單的力量,去對如同潮水一般湧過來的敵人。
偏偏“力量”這東西,對於那些身軀龐大的巨獸和堅固的石頭來說,是最不缺的。
靠著預先的佈置,這些平常可能會被皇家高手們隨便打的妖魔,此刻反而佔到了上風。
不時就有士兵慘叫著被打飛,落到地上的時候噴血噴得地上一片紅。雖然立刻就有人上去用法術治療,但依然有很大一部分人在落地之前就已經受了致命傷,連治療都來不及。
而那些高手們的情況也越發狼狽。
儘管他們比這些連先天境界都不到計程車兵強得多,但他們承擔的壓力也大得多。
當巨獸或者巨石迎面衝過來的時候,士兵們是擋不住的,只能他們上去擋。
可他們其實也一樣擋不住——如果有選擇的話,沒有誰會發神經,去跟身軀比自己龐大許多倍的敵人拼力氣。
但他們只能勉強擋上去,靠著透支功力,靠著激發生命的潛力,短暫地將自己的力量爆發,將那些龐大的敵人擊退。
每這樣做一次,他們就會受一些內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