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在那些驕陽還活著的歷史裡面,這個法陣必定具有極大的威能,返老還童、逆轉生死都不在話下,甚至可能讓一個如納塔麗婭這種底蘊不足的人直接衝破層層關竅,成就長生。
但在這個驕陽已經隕落的歷史裡面,這法陣卻只是一個法陣罷了,它甚至不足以支撐一個完整的法術,需要用別的東西配合,才能完成儀式。
法陣之中,擺放著各種祭品和道具。
最核心的道具,是一幅畫。
那幅畫來自一座古墓,古墓裡面埋藏著許多和無形之術有關的寶物和文獻,但棺木之中卻並無屍骸,只有這一幅畫。
這幅畫上,玫紅極光與藍青電光爭奪著天空,一片絢爛。其中有一種難以形容的光色流動,那光色彷彿不存在於塵世之中,充滿了虛無縹緲之感,卻又讓每一個看到它的人感動莫名,幾乎要潸然淚下。
下面則有古代文字,寫著:無夜晚亦無黎明,只存在預備為午的時辰和停滯於午的時辰。我們每一個人都向天空射下的金針敞開心胸。一切色彩在驕陽下皆顯得更濃。
然後,還有以拉丁語撰寫的另一條批註:太陽原曾更加明亮——非是更加溫暖,但那時它的光含有我們後再無從得見的色彩。我的老師以一份奇妙的感悟作為題材,繪製這了這幅畫,將這逝去的色彩喚起。
這幅畫輾轉於多人之手,最終落入了克里夫頓手上。原本崇拜“驕陽四子”之一“殘陽”的他,被這幅畫所吸引,改變了自己的信仰,堅定地認為驕陽並未逝去,帶領自己的崇拜者們一起走上了追尋陽光的道路。
從那以後,多年過去,他的堅定信仰一直未變。而這幅被稱之為“驕盛的回憶”的畫作,也就成了他們這個教派的聖物。只有在最重大的祭典之中,才會被從密室之中取出,供信徒們瞻仰和膜拜。
拿它來作為儀式的核心,克里夫頓的確是用足了誠意。
和這幅畫相比,那些零零碎碎的材料,就不值一提了。
閃爍著至純白色的“耀素”,透出夕陽光澤的“午之石”,以多重景觀令人迷醉的“迷途之鏡”……這些東西放在平時,都是用錢也很難買到的珍惜之物,但對於此刻的儀式來說,它們都只是單純的消耗品而已。
至於那幾個沐浴更衣,在身上繪畫了太陽的聖符,躺在法陣之中的人。他們是克里夫頓麾下邪教“教皇冠冕”的成員,每一個都經過至少五年的培訓,能夠施展至少兩三種無形之術,足以憑藉這種本領控制一個村落,為這個邪教提供一處支撐的據點。
但現在,他們也只是消耗品而已。
此刻法陣裡面,唯一不是消耗品的,只有那幅畫。
克里夫頓看著眼前的這一切,忍不住搖頭嘆息。
儘管他知道這都是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為此犧牲那些是值得的,但眼看著至少五六年的積累轉眼間就要付諸東流,而且好處還是落到別人手上,他就感覺心痛如刀絞。
但他沒得選擇。
深深地嘆息之後,他將所有的不甘和痛苦壓在心底,邀請納塔麗婭換上儀式所需的法袍,走進法陣之中。
納塔麗婭倒是並不擔心——有偉大的具名者在此坐鎮,她沒什麼可擔心的。
或者換個角度來說,如果真要發生點什麼,她擔心也沒用。
作為一個遭受過生活毒打的人,她對自己的定位看得很清楚。
片刻之後,換上一身繪畫著太陽光輝白袍的她,已經進入了法陣之中,站在法陣西側最末端。
等到太陽昇起的時候,陽光將會照耀法陣,將整個法陣之中的“靈”萃取凝練,最終都匯入她的身體之中。
那會讓她在極短的時間裡面接連突破瓶頸,一口氣將自己的“燈之相”提升到第十階,走到凡人的極限。
作為代價,便是這個法陣裡面除去作為樞紐的畫作,以及主持法陣的克里夫頓之外,其餘一切的靈全都喪失,成為無用之物。
眼看納塔麗婭入陣,克里夫頓深深地吸了口氣,也走進了法陣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