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因為我老了,才越發想念少年天真的我。那時候我所想的事情,很傻很天真,但很美好。”那位真人笑了笑,說,“此間事了,老夫也就告辭了。日後若是你們有機會路過北皇山,可以來找老夫喝杯酒。”
“那我現在就去討嘮你一杯酒吧。”另一位真人說,“這邊收尾的工作,交給兩個朝廷命官就好。我們都是江湖之人,閒雲野鶴,且去松下飲酒賞花。”
“如此甚好,北皇山上近日繁花盛開,山頂偏偏還有一些積雪,從上往下,四季並存,風景著實不錯。”
“那還等什麼,快走快走,我已經迫不及待要以美景下酒了!”
一陣狂風,二人乘風而去。
潘龍看著他們遠去,忍不住笑了。
“真是灑脫的人啊!”
“灑脫什麼灑脫,還不是跟我一樣,和曾家有過節,無論如何都要看到曾家倒黴,才算是心滿意足……”盧喜安低聲嘀咕。
潘龍微微一愣,然後笑得更開心了。
他們在曾家莊留了三天。
這三天裡面,陸陸續續又有很多人來曾家莊,其中也有一些人是跟曾家有深仇大恨,想要來報仇的。
但潘龍這次卻沒鬆口,只是讓他們去官府告狀,按照法律審判。
曾家那些欠了大筆血債的人基本都死了,剩下的無非是正常的江湖仇殺而已。
行走江湖,本來就免不了你殺我、我殺你。
親人朋友被殺了,要報仇,這是很正常的。但既然沒能趕上之前那一波,就老老實實將事情交給官法去解決吧。
反正曾家到了如此地步,斷無可能再勾結官府,將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如果真的有該抵命的,朝廷判決下來,潘龍也不會阻止。
有趣的是,倒是沒有多少人告曾家搶奪財產之類訴訟的。
曾家能夠在幽州執牛耳多年,做事的確頗有章法。這千年積累的,並不只有財富和仇怨,也有很多的優質無形資產。
三天之後,一大批官差和士兵來到了曾家莊。
他們主要是來維持秩序,避免發生混亂,以及防止有人落井下石,來曾家莊搶掠。
官差自然是當地官府派來的,那些士兵卻是盧喜安用自己的名義請奏朝廷,調撥過來的。
“那位盧將軍,他跟曾家究竟有什麼仇?”回到巡風司衙門,潘龍很好奇地問唐敬哲,“老唐你是管文書的,你知道不?”
唐敬哲還沒回答,商滿搶先開口了:“這個我知道,他的母親本是一個走江湖賣藝的女人,在曾家莊這邊被人騙了身子,結果懷孕之後那人又不認賬。他母親含恨回家,生下他不久之後就鬱鬱而終。”
“他從小被人喊野種,受盡歧視。後來他長大一些,跑去曾家莊想要認祖歸宗,又被打了出來。從此他就對曾家恨之入骨,有事沒事都想要找曾家一些麻煩。”
潘龍大吃一驚,沒想到盧喜安那個畫風又賤又喜劇的傢伙,竟然有這樣悲傷的往事。
“這可真是‘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東,莫欺少年窮’了……”他忍不住感嘆,“這樣下去,就算我不去找曾家的麻煩,他日後武功更進一步,必定也會去跟曾家為難吧。”
“那是肯定的。”商滿點頭贊同,“其實曾家那位曾小強,從小在家中也沒什麼好待遇。他修成先天之後,想要按照規矩,成為曾家在某個城鎮各種生意的主管,結果都被拒絕了——理由自然是他出身不好,是旁支庶系。”
“跟先天高手都玩嫡庶這一套?”潘龍驚了,“帝家怕是都沒這麼大的規矩吧!”
“誰說不是呢!所以曾小強一氣之下遠走西域,直到修成真人,才返回家鄉。其實也是‘莫欺少年窮’的故事了。”商滿感嘆,“文超公那一句‘莫欺少年窮’當真振聾發聵,千載之後,讀起來依然令人熱血沸騰,心潮澎湃啊!”
潘龍看著他那略顯激動的神情,心中隱約有些猜想。
莫非商滿自己……也是個“莫欺少年窮”的例項?
否則的話,他不應該這麼激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