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潘龍不會做,但一文錢大俠會做。
二百多人漸漸從他身邊過去,最後長長的隊伍完全消失在他的身後。
黃復之沉默著,縱馬奔向曾家莊。
很快,他就看到了已經半是廢墟的曾家莊。
許多的男女老幼從廢墟里面走出來,站在城門外的道路上,手持武器,在曾家剩下的高手指揮下,正在佈置迎戰的陣型。
他注視著那些身影,其中大多是他不認識的,偶爾也有一兩個認識的,每一個都讓他切齒痛恨。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正要向前喊話,突然感覺到極大的危機。
抬頭看去,昏沉沉的天空彷彿墜落下來一般。
方東煥一直守在這裡,此刻見他們到了,不等他們開口,便出手攻擊。
二百多歲的老真人全力施為,真氣引動天地元氣轟鳴,化作覆蓋範圍超過五里的巨大掌印,正對著這群白衣騎士拍了下來。
但這一掌卻沒能落下。
潘龍的身影突兀地出現在黃復之的前面,抬手一掌,拍向天空。
稍稍小一些的掌印從地面浮起,伴隨著冉冉煙塵,迎上了這一掌。
一聲轟鳴,樹林、道路、廢墟、人群……到處都在震動。
大地震顫、人群恐慌,無論是滿懷憎恨的,還是滿懷憤怒的,無論是勇敢還是怯弱,紛紛摔倒在地上,站立不穩。
“潘龍,你要攔我?”方東煥沉聲說,“剛才我給你面子,讓你給他們一個機會。但他們可沒給你面子!”
“是非曲直,豈能用‘面子’來衡量?”潘龍朗聲回答,“就算衙門斷案,也要讓雙方當面對質。如今雙方當面,方前輩為什麼不讓他們自己說一說呢?”
方東煥搖頭:“江湖上的事情,有什麼可說的?”
“但是我要說!”黃復之勉強爬起來,朝著曾家莊的方向大喊,“我是遼西黃家的孑遺。五十年前,曾家聯合多方勢力夜襲黃家莊,將黃家上下千餘口殺得還剩十五個。經過了五十年,這十五個人裡面,還剩三個。”
兩個年齡跟他一樣大,甚至比他更老的人趕來和他並排。
在他們三個的身後,還有一些年輕人跟著。
“今天,我們要為自己的親人討一個公道!”黃復之大聲說,“血債血還!”
潘龍不等方東煥回答,便說道:“一隻羊也是趕,兩隻羊也是放,我僭越一下,讓他們全說完吧。”
他示意了一下,黃家眾人便退到一邊。
一個臉上有巨大刀疤的老人走到前面:“老頭子叫羅升,是個開鏢局的。八年前,我押鏢的時候,跟曾家曾榮華有了幾句口舌。雙方動起手來,我打斷了他一條胳膊。半個月後我得到訊息,曾榮華帶著一夥人,殺了我全家老小十四口。”
說完,他也退到一邊。
然後又有人上前,說清自己和曾家的仇怨。
每一個人,都有血海深仇。
他們這樣一路說完,天色越來越暗,氣氛也越來越陰沉。
誰都知道,今天這一場血戰,怕是免不了的。
這些人穿著喪服前來,就是沒打算活著回去。
他們要死,自然也要拖著仇人去死。
等到眾人全都說完,天色已經全黑,明月升起。
今天是五月十八,月亮比滿月也差不了多少,照得地上一片明亮。
月色落地,宛若霜雪。
只是不知道這霜雪,是月光,還是殺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