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上吐下瀉的時候,他一開始有些慌張。但等吐完了洩完了,洗了澡,換了衣服,躺在床上。他卻突然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定平和,就像是之前住在定豐鎮,還沒有離家遠行,甚至於還沒有得到山海經殘片時候那樣。
這一路走來,他得到了很多,也失去了很多。有歡笑,也有淚水,有能輕鬆放下的,也有怎麼都放不下的。
這些東西沉甸甸地壓在他的心頭,讓他的精神漸漸緊張。在來到任家之前,他已經漸漸像是那些老江湖一樣,不管累不累,倒下就能睡,也不管睡得熟不熟,有一點風吹草動就會被驚醒。
都是生活所迫啊!
但當他上吐下瀉之後,有些虛弱地躺在床上的時候,卻感覺所有的事情都放下了,整個人都變得輕鬆起來。
所以他安安穩穩地睡了一覺,送飯的人沒能叫醒他,外公坐在床邊看了許久,也沒能驚醒他。
以江湖人的角度來說,這麼沒警覺肯定是壞事,但潘龍知道,這對自己來說是好事。
放下負擔輕裝上陣,才能走得更遠,放開往事,才能抓住未來。
可這些事情,他說不清,他也沒辦法解釋。
等外公憂心忡忡地走了,他才將太清玉書又放在額頭前面。
周圍的景象一變,他已經來到了那個舊書房裡面。
“拜見太上祖師。”
“你怎麼又來了?”老者有些疑惑地看著他,“我讓你在把握靈光、遍照全身之前不要過來的啊,過來我也教不了你什麼,這是水磨工夫。我跟你說,修行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一點一滴,日積月累。有時候甚至要花上十年八年,才能取得一些進步,但一步一步走,終究能夠前進。時間是最無力的東西,但伴隨時間而積累起來的東西則是最有力的,故曰,天下之至柔,馳騁天下之至堅。”
潘龍笑著聽他絮絮叨叨說完,才解釋說:“我想,我已經靈光遍照了。”
“什麼?!”老者瞪大了眼睛,疑惑地看著他,“這麼快?還是我弄錯時間了?”
“只是,我感覺我的情況,和別人有些不大一樣……”
潘龍將自己的情況詳細說了一遍。
老者耐心聽完,沉思許久,然後說:“你這種情況,不在我所傳授的範圍裡面。”
“可是……我是按照太上忘情篇修行的啊。”潘龍大吃一驚,擔心地問,“難道真的有問題?”
“問題倒是沒有,你現在這種情況,讓我想起一個朋友。”
潘龍好奇地看著他,等待他介紹。
能夠被太上祖師稱之為朋友的人,必定也是仙佛之流。
“那位朋友的身份,我說了你也不知道。我只說他對於修行的理解——他認為,人生在世界上,本身就是不完美的。不僅僅不完美,而且負擔著與生俱來的‘罪業’。只有設法消除了這些‘罪業’,才能讓自己的靈魂得到解脫,以更好的姿態迎來新生。然後迴圈不止,層層進步,最終臻於完美。”
潘龍若有所思地點頭,覺得他說的情況和自己的確有些相似。
“我那朋友對於修煉肉身什麼的絲毫不感興趣,他說‘肉身只是在塵世之中旅行的工具,就像是渡河的船一樣。我們的人生是一段又一段的旅程,總是要不斷換船的,沒必要在船上太花功夫。弄清楚方向,別迷路,才是最重要的。’你覺得這話有沒有道理?”
潘龍思考了好一會兒,說:“我們追求的不是長生嗎?既然要長生,那又不修煉肉身,豈不是成了空中樓閣?”
老者笑了:“你能這樣想,我很高興。那意味著,我可以教你一些特別的本領。”
“太上祖師,我想要學的是長生之法……”潘龍急忙說。
太上祖師的本領,他當然願意學。但相比之下,他更想要學到這位道門祖師的長生之法。
畢竟,能得長生,才有足夠的本錢,可以追求更多其它的東西。
“誰說我教你的東西不能長生呢?”太上祖師笑眯眯地看著他,滿是皺紋的臉上露出了一種捉弄別人成功的小小狡猾,“相反,我要教你的東西,可比我自己的辦法更容易長生得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