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龍笑著問:“你還真的想要跟他們打一架?”
“是啊,行俠仗義嘛!”
“行俠仗義,也不用將目標放在這些尋常村民上。”
“他們還兼職強盜的,被砍死了也不算多冤枉。”
潘龍還沒回答,李強已經先開口了:“韓少爺,如今天下不太平,鄉野之間像這種有機會就兼營一下沒本錢買賣的,到處都是。你真要砍,怕是要把大夏九州的鄉民砍死個三五成才行。”
韓風吃了一驚,問:“這麼多?”
“我可能還往少裡估算了呢。”
潘龍也納悶地問:“那朝廷是什麼意思?”
“朝廷?”李強冷笑著說,“奪泥燕口,削鐵針頭,刮金佛面細搜求,無中覓有。鵪鶉嗉裡尋豌豆,鷺鷥腿上劈精肉,蚊子腹內刳脂油……大老爺們的做派,中麓山人當年的詩,放到現在可是越發貼切了呢。”
韓風眨了眨眼睛看向潘龍:龍哥,他說的什麼啊?我聽不懂。
潘龍:他說的是貪官汙吏拼命搜刮的醜態。
韓風:千里當官只為錢,不撈錢,那還當什麼官?
潘龍苦笑了一下,沒有回答。
李強說的這首詞,他自然也是聽過的。那是大夏皇朝建立之前,一個沒什麼名氣的文人譏諷時事,批評當時的朝廷和地主豪強們拼命搜刮民脂民膏的話。後來這文人自然是為這首詞送了性命,但這首詞卻傳了下來,並且很為大夏太祖帝甲子所喜歡,被他加入了官學的課本。
雖然後來官學改革,課本內容刪掉了很多,增添了很多,那些諷刺暴君貪官,抨擊豪強惡霸的詩文幾乎被刪得一乾二淨,換上了各種歌頌列代賢君名臣,歌頌大夏煌煌盛世的詩文,但當年那些沒能在史書傳記裡面留下名號的底層文人們的諷刺詩文,卻早已傳遍大夏九州。
就像是當年的帝甲子一樣,大夏底層的文人們,對這些詩文十分的喜歡。
喜歡到……就連李強這趕車的車伕,都能說出幾首來。
潘龍記得,當初在官學學詩文的時候,他因為學得好,老夫子視若珍寶地拿出一冊手抄的《大夏官學初版課本》送給他珍藏,並且叮囑他:“這書裡面的故事,你要告訴你的子孫後代,切不可讓它們失傳了。”
“為什麼?”當時潘龍問。
老夫子抬頭看天,眼中隱隱有淚光:“因為這裡面的一字一句,都是當年茫茫蒼生的血淚啊!”
“老夫不幸,生在如今世道,眼看著這書裡的詩文,和世間的景象漸漸又能對得上號了,真是……”
老夫子沒把那段話說完,就揮揮手讓他離開,後來再沒提過這方面的內容。潘龍直到現在,也不知道“真是”後面,究竟要感嘆些什麼。
或許,老夫子自己也不知道吧?
潘龍搖搖頭,將這些略顯沉重的回憶驅散,舉步朝著村子裡面走去。
“龍哥,你要去幹什麼?找他們麻煩嗎?”韓風高興地說,“算我一個!”
潘龍搖頭:“我是去付錢的。”
“付錢?我們又沒找他們買東西,要付什麼錢?”
“那包乾糧的錢。”潘龍說,“烤餅什麼的不值幾個錢,也就算了。但那兩塊燻肉加起來怕是有四五斤,肉可不便宜,這筆錢是要付的。”
“那是他們給我們的保護費啊!”韓風不高興地說。
潘龍回過頭,嚴肅地看著他:“阿風,你將來想要當一個收別人保護費過日子的人嗎?”
韓風琢磨了一下,不是很自信地回答:“我覺得……還行吧?雖然好像也不是很有面子……”
“我不想!”潘龍說,“我不要做一個整天向弱者橫眉怒目,從他們本就不多的錢財裡面逼出一部分來供自己吃喝玩樂的人!死都不要!”
韓風見他態度堅決,撇了撇嘴,沒有反駁。
“好吧,龍哥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好了。”他有些委屈地說,“那我跟你一起去,正好看看他們村子裡面是什麼模樣,跟定豐鎮有什麼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