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人們點起了松柏的火把。
還是走不了。
山路崎嶇,藤蔓就象蛇一樣盤曲在地上,原本平坦的地方突然生滿荊棘,火把上的火焰不是被山風拍息,就是被猛然催旺,將手持火把的人全身點燃。
族人們的眼睛不再看著族長,似乎他已經不存在了。他們互相扶持著,退回原地。
族長求救般地看著蝣溪。
蝣溪的眼裡充滿著同情,她那樣慈愛地挽過弟弟,理順他的頭髮,輕輕地安慰他。
“但是我怎麼做?族人已經不再信任我了。”族長苦惱地說。
蝣溪略想了一想,從手指上取下一枚鑲著石榴紅色圓石的金環來。
族長疑惑地看著自己的姐姐。
“我先要問問你。”蝣溪甚至可以說是以快樂的口吻說道:“你真的不再眷戀鹽水的神女了?”
族長沒說話,只是嫌惡地點點頭。在前一天還是他心愛的無以復加的神女,如今已是他最憎恨的敵人了。
蝣溪笑一笑,在族長的耳邊輕聲地說話。
我聽不見究竟在說什麼,只見到族長的神情飛快地變化著,最終露出了堅決而釋然的表情來。
那一夜,族長沒有和我們一起,但是大家都沒有什麼反應。
只有蝣溪,她通宵地坐在火堆旁,目光灼灼,直至天明。
灰色的蟲雲又積聚起來了。
族長取出了他自傲的長弓,那是全族最好的工匠為他做的,百年烏木做的弓身,鮫筋做的弦,鹿的腿骨與鷹的尾羽做的箭。他用這副弓箭不知射死了多少飛禽走獸。
與昨天不同,族長自信地看了看族人們,大聲地宣佈。
“今天我們就可以離開鹽水了!”
我們看著族長登上最高的山頂,注視著喧擾的蟲雲。蝣溪靠在他的身邊,緩緩地舉起一隻手臂,指向灰雲中的某一點。
我順著看過去,在那一片灰色的雲霧中,有一隻小小的,難以辨別的紅點折射著陽光,發出耀眼的光。
族人們中有幾個人發出了驚叫,他們一定也與我一樣,發現了那光,是蝣溪原先手指上須臾不離的石榴石所發出的光。
聰明的蝣溪啊!
鹽水的神女,身上的衣物飾品都是鹽水的,他們會保護她,遮蔽她,惟有不屬於鹽水的東西,才會反叛神女,暴露她的行蹤。
昨夜,族長輕而易舉地讓神女帶上了為兇器指出方向的情物。
在歸來的情人面前,神女也被柔情遮蔽了自己的雙眼。
族長的唇邊浮現了一絲微笑。
他胸有成竹地將箭頭指向不定閃爍的紅點,弓逐漸滿圓,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
“諍!”
清脆的一聲。
箭以無法眼見的速度飛射出去,沒入灰色的雲裡。
族人們屏息以待。
族長再次搭上了一支箭。
灰色的雲慢慢地散開。
鹽水的神女顯現在空中,那支箭穿透了她的右胸,她憔悴的就象一隻羽翼破碎的大蝶。
“對不起。”
輕輕地說了這麼一句,族長的箭再次發出悅耳的鳴叫,飛射出去。
這一次,正中了眉心。
族人們安靜了一會,突然雷霆般的歡呼起來。
他們再次向族長投以信任的目光,並將他抬起來,拋向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