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王對她的欣賞則來自於拉法耶特夫人一聽說王后建立了女子學校,就立刻自請來做教師,還拉來了同樣天賦卓著的塞維尼夫人——因為當時人們的思想中,教師還是一種卑賤的職業,僅略高於女僕,拉法耶特夫人能這樣做實屬難得。
她還將這份工作堅持到了現在,也沒放下寫作,又收養與資助了數十位家道中落,或是不願捨棄學業投身婚姻因此與家裡反目的年輕女士繼續學習與研究。
就連王太后的慈善事業也有這位夫人的一份,她本人卻是過得十分樸素,如果不是她依然在凡爾賽與盧浮宮有著一個房間,也得到特許,能夠隨時覲見國王與王后的話,居住在一幢位於巴士底附近,安靜到有些寂寥的二層小樓的這位女士,大概很少會有人相信她竟然是個不折不扣的貴女。
如果說她還有什麼掛念的,可能就只有她的兒子了。
拉法耶特侯爵的手還掛在三角巾上,雖然喜愛風流的年輕人將白色的亞麻三角巾換做了暗藍色的絲綢,但他還是個傷員是不爭的事實,一看到他莽莽撞撞地從外面衝進來,夫人不由得一疊聲地喊道:“慢些慢些!”只怕他不小心又跌了一跤,加重傷勢。
拉法耶特侯爵因為母親與姓氏獲得了國王的青眼,也因此得以在國王御駕親征時伴隨在他的身邊,但對這位雄心勃勃的年輕人來說,這樣的榮耀完全不足以滿足他的進取心,他希望人們提起拉法耶特的時候,想起的不是他是母親的兒子,而是恰恰相反。
只是太陽王身邊的星辰太多,也太亮了,不說大孔代,蒂雷納子爵,沃邦,紹姆貝格等人,在軍事天賦與家傳淵源上,拉法耶特不但無法與如讓.巴爾,旺多姆的約瑟夫,或是維拉爾相比,甚至無法與更年少的小歐根,或是曾經因為富凱受到國王冷落的克雷基相比……
拉法耶特侯爵倒沒因此沮喪或是暴躁,可惜的是在不久之前,國王陛下在義大利的戰爭中,他不幸馬失前蹄,跌落後被坐騎踩斷了肋骨與右臂,國王立刻派人把他送回了巴黎,萬幸如今有巫師和他們的藥,他才不會留下什麼後遺症,還能在短短十來天裡就到處跑,除了騎馬狩獵不能做之外,什麼都做了。
他年輕有為,地位超然,又是一個實權爵爺,正受國王喜歡,沒有那座沙龍會不歡迎他,就連蒙特斯潘夫人的沙龍也是如此。他在這些沙龍里聽了羅爾夫與“牛角”的敘述後,彷彿一道雷霆打進了他的腦袋裡,“我的事業就應該在那裡啊!”他這樣說。
“母親!”
看到拉法耶特侯爵這樣笑容滿面地呼喚自己,拉法耶特夫人就感覺不妙——一個長大的兒子要說什麼時候才會這樣親熱地叫著母親,只可能有兩種狀況——一種有要求,一種闖了禍。
拉法耶特侯爵兩者兼而有之。
他要去新大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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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上帝啊!”拉法耶特夫人不由得倒在蒙龐西埃女公爵的懷裡,放聲哭叫道:“這難道不是要了我的命去麼!”
路易露出了一個尷尬的微笑。
原來如拉法耶特夫人這樣理性沉穩的女士也會這樣……不拘小節的……在關係到她親愛的兒子的時候,她也是能夠毫無顧忌的。
不過侯爵這樣想也不奇怪,原本國王還擔心軍官與士兵們不願意離開法國,去到千里之外的新大陸,與紅面板的人一起做事,而且這段時間還不會太短,至少也要十年左右,或是更久,那就等同於在一個陌生荒僻落後的地方度過整個下半生。
羅爾夫與“牛角”能夠如此受歡迎已經出乎他的意料,而他們的演講居然能夠激發出法國人對新大陸的熱情……就更是讓國王驚訝了,不過“法國人具有的人文主義與浪漫思想”正是他說出來的,也沒說錯。現在的法國人在精神與物質上都十分富足,路易又一直在有意鑄造民族與國家的概念與意識,這些人正是將自己與法國看做最完美無缺的存在的時候——聽到英國人竟然如此卑劣無恥地對待曾經對他們施以恩惠的印第安人,他們當然是要匡扶正義,維護道德的……
啊,這麼說吧,聰明人總是看的長遠,當初國王陛下第三次御駕親征為什麼會有人願意用上萬裡弗爾來買一個機會隨侍?不就是因為在這之後,法蘭西應該不會再有對外的大戰了,對內也應該沒有,百年之內,太陽王創造的盛世中就不會再有人藉著軍功被迅速拔擢……但那些有野心的年輕人怎麼能夠甘願接受這個結果呢?
他們看到了遙遠的新大陸,也看到了國王對那裡的重視,一片嶄新的土地,對他們的家人來說是一個詭異莫測,險象環生的陷阱,為他們來說就是機會!
而且,如果印第安人能夠得到封地,他們呢,他們更應該受到冊封吧,在法蘭西的領地只有收回王室沒有頒冊出去的現今,要為家族與後人留下基業,也只有這個時候了。
而且除了巨大的利益之外,他們也願意和宿敵繼續決一勝負,或者只是讓他們難過難過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