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過端午,聖駕又在,雲州城裡開了廟會、燈會,很是熱鬧。林媛安靜端坐,自從來了雲州她又遭軟禁,從不許出門,整日面對的都是黯淡無光的小黑屋。
前席的熱鬧與她無關,晚膳時宮人端上的菜餚多加了一菜一湯,算是給她過節。林媛並無不滿,在北塞打仗那會子每天吃的餅子裡都有泥,皇帝也和自己吃的一樣。在雲州城,就算是戴罪之身,竟還照著皇妃的禮遇一頓擺好幾個盤子呢。
宮人們擺了膳食,又有一位姑姑端著銀盤上前道:“娘娘,這些都是皇上的賞賜。皇上命您亥時一刻往書房裡去。”
林媛猛地抬頭,隨後她瞧見了銀盤中的東西——是些碧玉的頭面飾物。
她連忙道:“我是戴罪之人,不可以佩戴首飾。”
“是皇上賞賜您。”那姑姑低眉順眼道:“娘娘早些用膳,皇上忙於戰事,您待會兒不能誤了時辰。”
林媛沉默半晌,跪地謝了恩,將東西收在匣子裡。
她很費解,拓跋弘為什麼要傳召她?
在他眼裡,她不已經是一個死人了麼?
她不敢怠慢,梳洗一番後由轎子抬著往皇帝的書房去。
身邊宮人都是皇帝心腹,不會和她多說半句話。雲州夏日的夜很涼爽,她抱著雙臂縮在轎子裡,撩了簾子深深地呼吸。
在轎子落地的時候他覺得心都揪起來了。晚風習習,吹在臉上卻是生疼的凜冽。
就在她踟躕許久,鼓足了勇氣想要叩門時,一個姣好的少女聲色在身旁響起:
“淑妃安。”
那是個陌生的面孔,約莫十九歲上下,圓髻上插著樣式樸素的金簪。
林媛微愣,片刻後才記起只有皇女和皇后才能佩戴九尾鳳的簪子。她面容平靜,淡淡地伸手道:“長帝姬,多年不見。女大十八變,本宮差點認不出來。”
扇玉端然微笑:“是呢,已經七年多了,很多京城的夫人們都說快不認得兒臣了。兒臣方才去廟中祈福,剛剛回府路過這裡。看到淑母妃一切安好,兒臣就不擔心了。”她說話時,面頰上有若隱若現的刀痕,隨著她一顰一笑顯現出來。
林媛道:“帝姬現在是身份貴重的人了,還對我行禮如儀,我應該感動才是。”又打量她的面頰道:“帝姬這些年在雲州城裡,雖然守寡,然而以虎符號令馮懷恩一眾西梁武將、扶持吳王,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怕是並不似傳言中那般清苦可憐。帝姬臉上又是怎麼了?是拓跋凌幾個庶弟冒犯了麼?”
提及臉上傷痕,扇玉卻並沒有一絲尷尬,如常笑道:“並不是。我夫君年少病逝,我心中不捨,故而在面上刻他名字。”說著看一眼書房中的燭火,道:“母妃快進去吧,皇上已經在等了。”
拓跋弘一直在書房裡。他傷勢漸漸痊癒,如今已能夠行走。御醫叮囑他要臥床百日靜養的,不過隨軍奔波下來他不好意思叫人抬著,也不能撩開政事不管。
林媛進去時他靠著軟塌打瞌睡。林媛在地下站著不敢擅動,等了半個時辰腳都痛了,拓跋弘方摸一把眼睛,坐起來道:“你來了?去給朕拿水。”
林媛捧了茶盞奉上,一如這些年服侍他的樣子。
拓跋弘接過來一口氣喝了很多。自從受傷後他時常覺得渴,還嫌茶水味苦,只愛喝白水了。
林媛默然立著。他抬頭看一眼林媛,又指使她去磨墨。
於是這一晚上,林媛都在書房裡伺候著,端茶遞水翻摺子,好久沒伺候過人還覺得手痠了。皇帝並不肯和她閒話,十分專注地埋頭在奏報和摺子裡。
這麼一直忙到子時,外頭漆黑不見五指,皇帝終於撩開筆命令她去拿盥洗的盆子。林媛依言端了東西來服侍,屋子裡的三十六盞燭火吹得只剩三盞,而且一個宮女都沒有。
備註【1】:很顯然,東宮太子受人陷害。張開山本是忠臣,在一系列誤會中被皇帝認定為謀反。
這個情節看似不可思議、脫離實際,小櫻寫的時候也再三猶豫,但終於決定就這麼寫下去。
取材唐朝史實:唐玄宗的寵妃武惠妃為了扶持親生兒子壽王上位,設計構陷太子李瑛、太子妃之兄薛鏽以及另外兩位皇子。她派人去召三王入宮,說是宮中有賊,想請他們幫忙,而他們也答應了。惠妃接著又告訴玄宗:“太子跟二王要謀反了!他們穿鐵甲進宮了!”玄宗派人察看,果真如此,便找宰相李林甫(武惠妃黨羽)商議。李林甫說:“這是陛下的家務事,不是臣等應該干預的。”玄宗便下定決心,廢三王為庶人。不久,三位庶人皆遇害,天下人都為他們感到冤枉。
自從陷害了太子等人之後,武惠妃害了疑心病,屢次看到他們的鬼魂,竟一病不起。請巫師在夜裡作法、為他們改葬,甚至用處死的人來陪葬,各種辦法都用盡了,可全都沒用。最後,還是被自己嚇死了,年僅38歲。
惠妃死後,玄宗追贈她皇后之位,諡曰貞順皇后,葬於敬陵,並立廟祭祀。然其謀害三王之事人盡皆知,乾元年間,被唐肅宗廢去一切皇后祠享。
小櫻對這一段歷史著迷不已,今天終於完成心願,將它用自己的方式寫出來。
太子李瑛生母是麗妃,娼妓出身,算是個傳奇。武惠妃是武則天的後人,武家的女人個個是神話,締造了那個年代非常人能理解的混亂。惠妃一次殺三王,比起武則天幾個兒子輪流當皇帝最後廢了兒子自己當皇帝……那都不算事。至於惠妃的兒子壽王,恩,他就是楊貴妃的原配老公。楊貴妃是在武惠妃死後才嫁給李隆基的。啊哈,真是令人著迷的歷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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