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玉佩護住心臟,只要不致死就夠了。
一想起來就忍不住要笑出聲啊……她躺在地上時,眼睛卻是一直盯著四周的。她是眼睜睜地看著溫莊倒下去的!
兩條路,一是以白樊作為殺手的實力去刺殺溫莊,二是誘雲丹出手引發混亂。結果還有點出人意料,成功的是第二個法子。
當初她做這個決定的時候還曾遲疑——溫莊縱然該殺,但一個不小心,她就可能賠上自己的命。然而如今看來,就算她倒黴地死在雲丹刀下,這買賣也必須做!
因為元烈死了。
只有這一件事是她完全沒有料到的。
她抬眼望向漆黑的窗外。有清脆的“玉面鼓”的聲音隱隱傳來。
那是從一城之隔的蒙古兵營中傳出來的。蒙古新王等位時,舉國上下都要徹夜奏響樂鼓,連續七日不停歇。雖是在征戰中,蒙古人還是按著舊例立即擁立新王、舉辦慶典,日夜歡騰起來。
登位的是赤真王子,這一點毋庸置疑。就算拋開他尊貴的身份,還有那位一直與虎王不睦的鷹王站在他身後。
原來溫莊不只是個命途多舛的和親皇女而已。她即將擁有一個國家。
林媛十分後怕,還好溫莊已經死了。否則有她支援吳王和馮懷恩,將來會發生多麼可怕的事情呢?
“蒙古已經在今晚遞交了國書求和。”劉氏將一碗餛飩擱在林媛面前:“他們明日就會退兵,但是……汗王赤真不肯答允秦國提出的條件。”
“這是自然的,祁連山好不容易到手,讓他們吐出來可不容易。”林媛早料到是如此結果:“不過這事兒自有皇上定奪,可不是本宮該煩憂的。”
她面上滿是輕鬆。
蒙古政權交迭帶來的後果會令拓跋弘很惱火。溫莊不想再打下去了,但她也不會放棄丈夫一生拼了命奪來的國土和財富。所以現在的蒙古人用了一種流氓戰略,乾脆地班師回朝,卻佔著祁連山以南的城池還有舊夏的邊陲重鎮不不鬆手。
“皇上這會子還沒睡吧。”林媛朝外喊了初雪進來,道:“我看到外頭大院裡的燭火還亮著。你去把咱們從京城中帶過來的枸杞花茶端一小壺過去吧,皇上不容易,軍國大事哪一樣不焦心……”
她絮絮地說著,思量著又道:“還有珍妃那兒也送一點子。珍妃今兒受驚了,是不是還著涼風寒了?”說著掩唇巧笑,珍妃殺她不成還鬧出那麼大動靜,未免皇帝查到她頭上此時定是縮著不敢出門的,八成還編了個誆稱病。
不急,這筆賬,早晚會和她算清楚!
初雪手中捧著茶葉。她站在屏風的陰影中,身形僵硬不復往日的伶俐。
林媛有些不耐地催到:“快去啊!別忘了和皇上跟前的薛大人問聲好……”
“娘娘!”初雪突然打斷了她:“皇上還在理事,誰都不見的……娘娘您還不知道麼?蒙古敬文太后攝政,她將以虎王為首的主戰黨羽全部斬殺,又命令鷹王率軍深入匈奴國境與大秦爭奪國土。若只是一個年幼的汗王赤真也就罷了,然而敬文太后城府深沉,十分不好對付,皇上為此焦頭爛額……”
“唔,那就把東西交給御前的宮女吧。皇上辛苦,本宮也沒法子,天下大事又不是本宮能夠插手的……”林媛神色散漫。
然而下一瞬,她的聲音戛然而止。
她緩緩地側過頭去:“初雪,你方才說什麼?蒙古敬文太后……那是誰?”
初雪低了頭不敢答。
林媛的臉色變得雪白。
***
乾武十九年八月二十三日,亦是蒙古新曆元年。敬文太后以先可汗大妃的身份攝政,這在外藩歷史上史無前例。
尤其北方部落,民俗中尚有未開化的野蠻。舊例中一任汗王過世後,他留下的女人都會如同財物一般被他的兒子繼承。一位王妃一生中出嫁三次以上最後成了自己孫子的妾室,這種事兒狀似駭人聽聞,實則太常見不過。
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吐蕃國的女人能夠凌駕在男人頭上,蒙古和匈奴的女人地位卻連秦國女子都不如。
但如今的敬文太后竟能夠站在汗王身後……
此事在蒙古朝堂引發軒然大波。“太后”尊位在蒙古原是沒有的,先可汗的正室就算兒子做了可汗,她自個也要嫁給兒子做妾,何來太后?溫莊開這個先例,當然不容易。八月二十四日,蒙古將領們奉命從灌縣退兵,彼時敬文太后已經斬殺了虎王等數十位武將,血洗邊塞。又過五日,敬文太后再次以通敵罪狀處死了反對太后臨朝的文臣們。
溫莊對待政敵的方法很簡單。秦軍步步緊逼,她也沒有時間耍手腕了,她有鷹王扶持,果斷地抹殺所有反對的聲音。她甚至不顧戰場風雲,幾位能征善戰的武將亦沒能逃過一劫。
她踩著鮮血登上了鳳位,唯一遺憾的是,她一生都無法真正做到“臨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