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樂宮果然一切如舊,門前紫竹林長勢茂盛,黃金槐的葉子還是翠綠的。林媛在宮門前三拜九叩,雙手合十默唸,如同悔過一般。
多年前,她同樣在此地叩首做出生離死別的姿態,然而那都不是真的,她那個時候病入膏肓,最終卻活了下來。如今,早走的是太后。
她和太后終其一生互相利用,但無可否認,太后給予她的庇護和照拂是她一生的財富。
從前如是,現在也是一樣。
前來迎她的是之景嬤嬤。之景是太后心腹,在長樂宮宮人當中地位最高。她一身藏青色僧衣裝扮,草鞋束髮,開門便唸了一句佛號。
林媛肅然靜默,兩人都不曾言語一句。然而之景顯然懂得林媛出現在這裡的目的,她側身退開一步,身後之凝伸手將宮門雙扇洞開,林媛緩步入內。
她緩緩地走過迴廊、前廳、穿堂和畫屏,那回廊的帷幔簾幕下還擺著幾盆茶梅,橘色的花骨朵兒剛剛開啟,沒有香氣,只有從殿內悠然彌散過來的檀香。林媛不曾駐足觀賞,她徑直繞過主殿來到後殿,跟隨在身後的之景又上前為她開門。
不同於敞開的主殿,後殿門扇由碩大的銅鎖鎖住,好在裡頭仍是一塵不染,顯然是之景幾人每日都會開鎖進來打掃。林媛一人獨自進入,在後殿供奉的金剛人像的案几上摸索,摸了一會子,她在從上數的第三個小抽屜裡拿出一卷絲帛。
她很快離去,彼時已到了下午禮佛的時辰,之景幾人都趕緊去了重華宮,來不及送她出門。
“太子什麼時候回玉照宮?”林媛問左右道。
轎子走得很快,八位轎伕都累得氣喘吁吁卻不敢吭一聲。小成子碎步跟著,道:“殿下今日回不來了。兩位丞相和翰林學士大人剛剛進宮,有要事啟奏。京城多事之秋,太子殿下忙碌地很,刑部接到了好些販賣黃金的案子……”
戰爭年代大家人心惶惶,前幾年還好,秦國一天到晚打勝仗,百姓們都覺國家強盛。自從乾武十七年大敗,這個國家的人民就開始恐慌了,他們終於明白秦國並不夠強大,燕州能夠被奪,那麼京城甚至江南的城市,是否有一天也會遭到戰火屠戮呢?
於是黃金飛漲、錢莊紛紛倒閉,陝北、甘肅、山東等地的百姓往南方遷居,這些都是戰時的必然現象。
林媛聽著點一點頭:“無妨。天下不太平,太子抽不開身,本宮不能去擾他。你現在就去長信宮啟奏皇后,再將昭德太后的遺詔傳下去。”
林媛手中的旨意很快通傳下去。
莊穆聖誠昭德太后,薨與乾武十七年十二月,有遺詔曰:“……令皇后、淑妃輔佐帝王,規勸聖心。”
在皇帝的所有後宮中,太后唯獨信任皇后、淑妃兩人。太后仙去前,對大秦國內憂外患十分焦心,故而留下遺詔給予一後一妃參政輔政的權力。對皇帝而言,她們二人能夠直言進諫,若是因諫言忤逆皇帝遭到聖怒,有此遺詔,皇帝就無法懲處她們。對朝臣而言,她們身為後宮卻有權干政,左右丞相以及一干武將都受其牽制。
然而除了一張紙,太后沒有給兩人留下任何信物。太后手中璽印、令牌和龍鳳雙魚珮,全部跟隨太后葬入皇陵。
皇帝親征後,京城中是太子掌權,林媛的一切決定都是以太子的名字頒佈的,倒用不上太后遺詔。上官璃那邊,秦國皇后歷來有參政的權力,而她和拓跋弘舉案齊眉,拓跋弘不可能因為她進諫一些不中聽的話就要殺她,故而她也一直沒去長樂宮請遺詔。
距離太后仙去已經兩年了。林媛第一次請出了遺詔。
隨同遺詔一同傳旨的,是以淑妃金冊加蓋的懿旨。淑妃遵從太后的意思,主動請命上前線隨駕皇帝。
朝臣譁然。
不久之前,珍妃剛剛被使臣帶走。珍妃的身份與諸妃不同,在吐蕃使臣的請求下,皇帝允許她北上隨駕,這是因為秦國和吐蕃是盟國,皇帝需要吐蕃的援軍,自然會同意將珍妃留在身邊。但淑妃,她是出身不算好的秦國女子,母家沒有將領在外出徵,這樣的女人在前線上沒有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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