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也是。”
“可我不懂他為什麼不願意,怎麼說那也不是他的家,不是他的私人住所。我不知道如果我想在那兒坐坐,為什麼不行。”
“就是!”張海飛說,“他太拿自己當回事了,那個人。”
“你覺得是嗎?”
“哦,絕對是!他認為自己非同一般人。他年輕時候參了軍,後來參加過維和部隊,上司提拔他當了箇中尉。不錯,他們給了他個軍銜兒。後來他病了,得了一筆撫卹金。但直到去年才退伍。像這樣的人,技能缺乏,所以很難找到很好的職位。不過他幹活兒還挺盡職,至少我這麼看。不過我可不許他擺什麼李光輔中尉的架子。”
“他說口音濃重,似乎文化程度不高,他們怎麼還讓他當官呢?”
“他一般不說,只是偶爾說說。他能講標準普通話。我想,他是有想法的。”
“你以前怎麼從來沒對我說起過他?”
“哦,我才沒有耐心說這些傳奇故事呢。”
黃思瑤挺相信他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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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遇好天氣,張海飛也要到林子裡去轉轉。風較大,但並不讓人厭煩,陽光則像生命,溫暖而燦爛。
“真奇怪,”黃思瑤說,“遇上個真正的好天兒,人的感覺竟然完全變了。平常總感覺連空氣都半死不活的。其實破壞空氣的是人。”
“你認為是人在幹這種事嗎?”他問。
“我是這麼想的!所有人的怨氣、愁氣和怒氣足以扼殺空氣中的生氣。我相信這一點。”
“也許是空氣的原因讓人生氣低落呢。”張海飛說。
“不是!是人毒化宇宙。”她堅持說。
“玷汙了自己的巢穴。”張海飛補充道。
輪椅“突突”地向前開著。那些果樹開著花兒,似乎是在放聲唱著生命的歡樂,就像在過去人們可以同它們一起歌唱時一樣。三月紅已經開花。黃思瑤摘了幾朵給張海飛。
張海飛接過花,好奇地看著。
“你這寧靜的尚未被玷汙的新娘,”張海飛引用濟慈《希臘古甕頌》裡的詩句道,“這句詩用在花上比用在希臘花瓶上更合適。”
“‘玷汙’”這個詞很令人恐怖!”她說,“只有人才玷汙事物。”
“哦,我不知道,動物什麼的都幹這個。”他開玩笑道。
“蝸牛也不過是齧食,蜜蜂是採蜜。”
黃思瑤生張海飛的氣了,什麼他都用比喻描述。三月紅又成了未被玷汙的新娘。她恨透了這些字詞,它們總是把她和生命阻隔開!
和張海飛的散步並不愉快。他和黃思瑤之間的氣氛挺緊張,雙方都佯裝不知,可緊張是存在的。
驀地,黃思瑤憑藉著強烈的女性本能,想要甩開他。她要擺脫他,特別是擺脫他的想法、他的寫作和他對自我的迷戀——他對自己和自己的寫作懷有無限的迷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