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會看到秘密,康斯坦丁。我會用你能夠理解的方式去解釋。】
【亞里士多德的體液論是古希臘醫學理念的綜合體現,這種體液論充分證明當時人類對於包括血液在內所有體液的看法,在那個物質被賦予精神性的時代,體液被賦予了極為重要的意義,比如能夠在儀式上用葡萄酒指代的血液。某個人受到了傷害、流了血,也就意味著這個人不僅在物質層面上缺失了,在精神層面、靈魂層面也受到了傷害。在某些信仰體系中,靈魂是承載記憶的媒介,因此當你進行傷害使其流血時,你將會獲得承載著記憶的靈魂,一窺其中的秘密。】
【這只是一個簡略的說法,並不完全正確,而是普通人能夠理解的說法。】
】
康斯坦丁看到了記憶,馬克西姆斯的記憶。
他看到一頭紅髮的女孩在宮殿漫長的迴廊裡奔跑,歡笑聲在空蕩蕩的房間與長廊裡迴盪。他看到那個紅髮女孩慢慢長大,青春的氣息伴隨著年歲的增長愈發升溫,他甚至能夠感受到女孩的滾燙熱量與魅力透過面板傳導到他的手指上,令他心跳不已——康斯坦丁冷漠地看著馬克西姆斯小心翼翼地觸碰著美杜莎的面板,那兩人之間曖昧甜美的氣氛並沒有影響到他,他就像是在看一場電影那般平靜——緊接著他看到了一箇中年男人和一個滿臉慈愛的女人。那個男人頭戴音叉王冠,皺著眉頭向馬克西姆斯宣佈了一個算不上秘密的秘密,也就是他有一位兄長。
在這之後記憶就開始混亂了,他看到美杜莎赤身裸體地躺在床上,腰臀部曲線有著驚人的美,腰間蓋著乾淨的純白色毯子。美杜莎長長的紅髮散落在床上,如同活物一般彎曲、翹起,馬克西姆斯憂心忡忡地看著她沾滿汗水、陷入沉睡的側臉,不知道是否應該告訴美杜莎關於王位的事;然後他看到一個遠古的王者屹立在乾旱的土地上,成千上萬身披破舊亞麻布的奴隸跪在他面前,高聲呼喊他的名字。
緊接著嫉妒開始啃噬他的心靈,尤其是當國王宣佈他不再是唯一的王位候選人之後,美杜莎這位因為政治博弈成為未來王后的女人就悄悄退後了一步,對權力的渴望如同野火般在此刻燃起。再然後就是一連串混亂的、瘋狂的記憶,在以太浪潮中漂浮的大塊陸地上建起用骨殖搭建的宏偉教堂,令人精神錯亂的鐘聲與刺耳尖銳、毫無節奏的吹奏聲貫穿了褻瀆的誦經聲。
龐大的記憶並未讓康斯坦丁感到煩惱,對他來說這只不是一眨眼的事,馬克西姆斯的心理活動甚至是以太深處的恐怖景象並未影響到他那顆冰冷的心。康斯坦丁繼續將長槍向前戳,直直刺入馬克西姆斯變異的龐大身軀暴露在空氣中的心臟,巨量汙血噼頭蓋臉地潑灑下來,康斯坦丁扣動扳機,即便隔著厚厚的面板也能看到那刺眼的火光在巨獸的胸腔裡爆發——他看到克里人偵察船向著阿提蘭墜落,護盾焚燒了一部分船體,但還是有大量殘骸撞向阿提蘭王宮;他看到馬克西姆斯如同瘋子一般在火中狂笑,腳邊躺著頭戴音叉王冠的國王與王后,那是他的父母;他看到周圍眾人驚恐的目光緊緊盯著自己手中的匕首,還有那位陌生的兄長憤怒的眼神。
“如果你要殺死我,就趁現在。”他聽見自己看向一旁的美杜莎,然後又看向那位幾乎永遠不開口說話、只能用資料板和人交流的兄長,“你已經奪走了我的一切,現在阿提蘭是你的了,美杜莎也是你的了。我為王位所付出的一切努力都失去了意義,我已經沒有什麼可留戀了……我能讀出你的想法,哥哥,你的軟弱令我驚訝。如果你不殺我,那麼我總有一天會暢飲你的鮮血,咀嚼你的心臟!”
“處死他!”一名鬚髮皆白的王室成員指著馬克西姆斯大聲呵斥,但當他轉動乾澀的眼球將目光挪過去的時候,那個王室遠親的聲音突然小了很多。“這該由您做決定,阿提蘭之王。很抱歉,我看到前任國王和王后被害之後情緒激動。”
康斯坦丁再次扣動扳機,槍聲粉碎了所有記憶。
巨獸的肩胛骨頓時粉碎,非自然生長的肩部肌肉瞬間鼓起一個大包。
另一名禁衛軍再次提起衛戍之矛,用利刃切斷馬克西姆斯的膝蓋。轟然倒塌的巨獸令甲板凹陷,下方被熔化的鐵水從甲板裂隙中綻放出紅光。與此同時在與凱瑟琳纏鬥的另一頭巨獸也衝了過來,它口中撥出音波,張開蝠翼藉助靈能的力量急速飛起將凱瑟琳甩了下去,然後一頭朝著康斯坦丁和另一名禁衛軍衝來。
面對身高接近六米的巨獸,康斯坦丁與另一名禁衛軍並沒有後退,他們只是朝著側面退開了幾步,手中的長戟不斷朝著迎面衝來的發射熱核彈頭爆彈,布來克卡德·伯特剛在劇痛中無法穩定身體,重重地摔倒在禁衛軍面前,身上滿是微型熱核彈頭燒出的巨大坑洞。
此刻凱瑟琳也披著鋼鐵羽翼和火焰趕到。
“死吧!惡魔!”
她高舉長劍向下噼砍,但卻只斬斷了布來克卡德·伯特剛倉促間舉起的巨爪上的幾根爪子。她剛要繼續噼砍,布來克卡德·伯特剛口中噴湧而出的靈能聲波就將她遠遠地擊飛出去,另一名戰鬥姐妹用等離子手槍發射的電漿團也在頃刻間被吹散。那名戰鬥姐妹啟動鏈鋸劍撲了過來,嗡鳴的鏈鋸在布來克卡德·伯特剛的利爪和骨骼上擦出一道長長的火花,緊接著就是噴濺的黑血與碎肉,下一刻巨獸的利爪就刺穿了戰鬥姐妹的腹部。
“死亡是物質宇宙的概念,我從未出生也從未死去。”馬克西姆斯殘缺的口中吐出一個聲音,“人類文明的歷史對於這個宇宙來說只不過是一瞬間。我曾經注視著宇宙奇點大爆炸,我也曾經注視著宇宙陷入熱寂,如今我會注視著人類種族,直到最後一個人類死去,我將會站在他面前嘲笑你們為了抗拒混沌所做的無謂努力。我擁有無數次機會,而你們只有一次,我們終將獲得勝利。”
“記住我的名字,惡魔!”
那名戰鬥姐妹狂熱地高喊,同時不忘緊緊按住鏈鋸劍的電源,好讓鏈鋸劍刺得再深一些。物質宇宙的法則給予布來克卡德·伯特剛劇烈的痛苦,但戰鬥姐妹卻對刺穿自己身軀與戰甲的利爪視而不見。康斯坦丁與另一名禁衛軍還在救援的路上,但此刻那名戰鬥姐妹已經過載了等離子手槍,洩壓閥發出刺眼的紅色警示燈。她在不斷外溢的熱氣中狂熱地高喊,就連戰甲也無法避免她的手掌被高溫燙傷。
“我是戰鬥姐妹薇拉!當你再次出現在這個宇宙的時候,我也會來到比面前。每一次我都將殺死你,直到宇宙的盡頭!”
伴隨著刺眼的光輝與急劇膨脹的熱量,曾經名為布來克卡德·伯特剛的巨獸轟然倒塌,頭顱與手臂都被高溫徹底蒸發。康斯坦丁看著自己肩甲上一排深深的齒印,深紅色戰鬥上也滿是汙血,與之前跟隨皇帝一起踏入戰場時濺上的血液一起風乾。那把夢境中使用過的長槍此刻被皇帝握在手裡,他自己則還握著那把始終陪伴著自己的衛戍之矛,只不過他並沒有為自己的武器取名字的習慣,因此也只是用編號稱呼這把衛戍之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