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苾何力還在,見他平安歸來,心中難掩竊喜。武家已經脫險,武康真有本事,竟能力挽狂瀾。幸虧沒有阻攔,否則百年之後,家族必遭劫難。想到這裡,拱手行禮:“恭喜武將軍,撥雲見光明。”
你這馬屁拍的,略顯牽強附會,不過乃翁喜歡。露出淡定笑,拱起手還禮,言辭鑿鑿道:“大恩不言謝,以後將軍的事,就是武康的事。另外聖人吩咐,左羽林黃校尉,去中御府奉輦局,通知契苾奉輦,開金根車過來。”
校尉高聲應諾,契苾何力淺笑,這位真會辦事。奉輦局兩個長官,奉輦大夫契苾明,奉輦大夫蘇慶節。而那個蘇慶節,蘇定方的兒子,也是他的師弟。這個節骨眼上,還想著拉攏我,果然心思通透。
武康釋出命令,羽林衛士散開,各自回到崗位。紫宸殿廣場上,兩人開始寒暄,契苾小聲說話:“前天拜訪張家,延師將軍的病情,好像又惡化了。太醫署醫官說,他熬不過今年,令人扼腕嘆息。”
明顯話裡有話,武康不接話茬,敷衍著說可惜。延師是左羽林將軍,好像年逾八十,也該去報道了。而左右羽林軍,各有兩個將軍,契苾提此話題,想要那個位置,安排他的熟人。
這時金根車來到,車身紅木所制,紫帷幔朱絲網,皇后出行所乘。兩人快步過去,安排停車位置,契苾明來見禮,武康笑臉相迎。年輕的過分了,好像才二十歲,就是五品京官。
殿門傳來動靜,無數宮人簇擁,李九扶著媚娘,緩緩走下臺階。武康過去伺候,安排兩人上車,安排羽林護衛。等到車駕離開,告別契苾何力,離開紫宸寶殿,在皇宮裡漫步。
心中感慨萬千,此次轉敗為勝,全靠那個胎兒。如果所料不差,媚娘此刻懷的,應該是太平公主,後世媒體的寵兒。可惜她的資料,包括真實姓名,出生年月等等,史書沒有定論。
後世的史學家,透過李旦的生日,她成親的時間,作出大概推斷。她生於麟德二年,也就是在明年,洛陽紫薇城中。此刻李九大帝,準備封禪泰山,明年必去洛陽。
媚娘現在懷孕,太平的預產期,是明年七八月。忽然想到什麼,不禁停下腳步,望著天空發呆。遙想上輩子,閨蜜李令月,曾信誓旦旦,說太平的生日,是麟德二年,六月十五日。
明年會閏三月,就是兩個三月,時間好像吻合。不過話說回來,具體出生時間,她如何確定的?武康百思不解,懶得多費心思,那個丫頭片子,也是個小神棍。
太平哪天出生,其實並不重要,到時就會知道。武康已經明白,為何李九夫婦,會溺愛她入骨。安定公主早夭,不是主要原因,此次廢武運動,才是根本所在。
以薛婕妤為首的,上官儀為主的,薛氏倒武集團,是被太平打敗。正是她的降臨,李九回心轉意,中止廢武計劃。她的命真好,還沒有出生,就救了孃的命。換作任何人,都會寵入骨,媚娘也不例外。
而李九寵愛她,多半因為愧疚,冷暴力折磨媚娘,差點釀成大禍。他在皇宮長大,知道冷宮條件,根本不是人住的。如果媚娘被廢,惡劣的條件下,很難保住孩子。那也就是說,他親手扼殺了,自己的孩子。
如此悽慘後果,必然心驚膽戰,所有恐懼愧疚,都會轉成怨恨。怨恨滋生報復,承受報復的人,只能是上官儀,以及相關人員。若是有人上疏,告上官儀謀反,會有什麼後果?
後果不言而喻,類似長孫無忌,根本不會審判,直接滿門抄斬。武康笑的開心,繼續邁開腳步,沿著道路閒逛。可愛的小太平,寵你的團隊中,會增加一個人,就是你的舅舅。
你是武家福星,挽救我的生命,救了我的全家。所以請放心吧,我會把你當成,親生女兒對待。除了你老孃,誰敢欺負你,那沒啥說的,必須弄死他。
不知走了多久,不知到了哪裡,發現旁邊石階,直接坐了上去。胳膊抵大腿,緩緩低下頭,手揉太陽穴。心絃很快放鬆,陣陣疲憊襲來,感覺精疲力盡。
望著腳下地面,眼睛很快模糊,眼淚簌簌落下,顆顆滴在腳邊。劫後餘生效應,經歷時很鎮定,神經高度集中。事後膽戰心驚,神經鬆散之時,迎來本能反應。
雖然經歷無數,每到此時此刻,都會淚流滿面。大腦陣陣空白,盯著皮靴水跡,猶如老僧入定。渾渾噩噩之間,眼前出現絲帕,摺疊的很整齊。表面繡著鴛鴦,蔥白細嫩的手,捏著鴛鴦的頭。
靈魂很快歸殼,順著手抬頭看,義陽公主李下玉。身後她的妹妹,宣城公主李氏,探出腦袋觀望。武康接過手帕,擦拭臉上淚痕,然後起身行禮:“拜見兩位公主,臣一時失態,讓公主見笑了。”
下玉沒接絲帕,輕聲讓其免禮,聲音很是動聽。武康露出笑意,還真是邪門,不知不覺間,又到掖庭宮。準備告辭離開,眼角餘光掃到,還有個大人物。
媚孃的三子李哲,未來的中宗李顯。今天不到八歲,典型的小正太,只是有些怯懦。武康轉身行禮,嚇的他低下頭,不知如何應對。足足半分鐘,他聲如蚊吶:“舅舅快快免禮,哲兒拜見舅舅。”
這位好像怕我,武康翻翻白眼,擺出和煦笑容:“哲兒別緊張,舅舅長的醜,心地卻善良。你的兩位兄長,都和舅舅親近,就你不去我家。到底什麼原因,很害怕舅舅嗎?”
李哲先點頭,然後快速搖頭,小臉憋的通紅。遠處太監宮人,紛紛往這邊跑,收到凌厲眼神,全部愣在原地。武康看向李哲,溫言軟語安慰:“哲兒不要害怕,我是你的舅舅,不會欺負你的。”
可惜沒有卵用,這就是受氣包,腦袋埋的更低。下玉到他身邊,小聲和他說:“將軍征戰沙場,殺的都是蠻人,那個殺神綽號,是蠻人汙衊的。阿姊這條命,是將軍救的,殺神不會救人?”
這個小兔崽子,被綽號嚇破膽,簡直膽小如鼠。活潑的宣城公主,沒心沒肺的說:“殺神鐵石心腸,根本沒有眼淚。哲弟也看到了,舅舅哭的傷心,哪裡會是殺神?”
武康哭笑不得,正想說些什麼,下玉突然嚴肅。輕聲說句告辭,一手拉著妹妹,一手拉著李哲,急匆匆的離開。這就奇怪了,走那麼急做啥,手帕不要了?
聽身後腳步聲,武康收起手帕,嘴角扯出鄙夷。慢悠悠的轉身,果然是許敬宗,這個王八犢子,實錘酒肉朋友。平時親密無間,到了關鍵時刻,跑的比誰都快。
敬宗滿面春風,遠遠的拱起手,來到武康身邊,話語飽含惋惜:“今早得到訊息,叔父立刻進宮,準備幫助賢侄。可賢侄太能幹,僅憑一己之力,竟然扭轉時局。叔父深表歉意,接下來任何事,任憑變之差遣。”
武康笑的開心,接下來的收網,需要他來出面。示意邊走邊說,笑容變的猙獰:“拔出蘿蔔帶出泥,蘿蔔越大泥越多。不知道許叔父,有多大的牛車,能裝多少泥啊?”
敬宗洋洋自得,搖頭晃腦回道:“叔父家的老牛,那是力大無窮,與之配套的車,更是可大可小。我的好賢侄呀,你能裝載多少,叔父就拉多少。”
癩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氣,不過乃翁喜歡。武康乾笑幾聲,緩緩伸出右手:“接下來的事,還要拜託叔父。我真心希望,咱們戊戌合流,繼續發揚光大。”
幾乎眨眼之間,兩隻邪惡的手,緊緊握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