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萬籟俱寂。行居觀外寂靜無聲,甚至連昆蟲鳥獸的叫聲都沒有。
劉青山穿著一身陰陽太虛道袍,頭戴紫金峨冠,面戴戲腔面具,盤腿坐在太師椅上靜坐修煉,偶爾傳來陣陣呼嚕聲此起彼伏。
不多時,觀內油燈熄滅了,道童墊著腳步,悄然走了進來,重新點燃那盞油燈。
呼嚕聲戛然而止。
“清風,他還跪在外面嗎?”空曠的房間內,成熟的男聲響起,對著道童問話。
“是的,他在等師傅。”清風點了點頭回答。
劉青山拾起寬大的衣袖,看了看手上的羅馬錶,嘆氣道:“馬上要下雨了,讓他跪到雨停,扶他進觀裡客房休息,我會去見他。”
清風轉頭離去。
劉青山繼續不動如山修煉,呼嚕聲慢慢又響了起來。
不多時,滴滴答答的雨聲響起。雨滴打落在樹葉上,音聲附和,華麗的奏章拉開了序幕。
清風回到房內,拉開窗扇,看著跪在道觀庭院內的于謙,不自覺搖了搖頭。
“何必呢,自尋煩惱。”
清風自是知道,秋雨連綿,這場雨會下到什麼時候,怕只有劉青山心中才清楚。
躺在床上,他也陷入了夢鄉。
中午時分,雨水才漸漸稍停了下來。清風扶著跪了一晝夜的于謙,到客房內換了乾燥衣服,重新帶到主觀內。
“已經一晝夜了,您該答應我的請求了吧?”于謙撇開扶著自己的清風,對著劉青山恭聲道,言語中卻是止不住的虛弱。
劉青山卻是扶著額頭,無奈道:“你有什麼請求?你沒說又讓我如何答應?”
于謙啞然,在他的心目中已經將劉青山當成了半神般的人物,按理說自己的所知所想他應該盡數掌握,但是實際看來並不是這樣?
“我和林婉兒乃是青梅竹馬,兩情相悅。奈何我一心先立業後成家,又因為家貧致使婚事一拖再拖……徐家大少徐厚在街上看到婉兒美貌,將她抓進徐府,如今已經四五日。而官官相護,哪怕我告到縣令那裡縣令也未曾受理。如果您幫我救出林婉兒,您的恩德我必將銘感五內,日後道長有所差遣,謙必然當牛做馬回報道長。”于謙回憶。
“前兩年你已經登科進士,已經算是半個官場中人了,所說所言自有權威。我有何德何能,又如何能幫得到你?”劉青山笑問道。
“江浙地區進士何其多啊?”于謙闡述著這個令人絕望的事實,繼續道:“如今我還沒有被分配官職,雖有奉銀,也不比平頭百姓強多少。而您可是護國法師,曾經追隨吾皇起兵靖難,位極尊崇,激流勇退,您的一番言語勝我千倍萬倍。”
“你所言絲毫不差,我發一言,定可讓徐家知難而退,將林婉兒釋放出來。”劉青山點了點頭表示贊同。
“那您還等什麼?”于謙虛弱地站起身來,振奮精神,想讓劉青山替他出這個頭。
搖了搖頭,道:“我雖然能幫你,但我卻不想幫你,我不會幫你出頭的。”
“為什麼?”于謙不死心地問。
“你有多窮自己心裡沒點數?”劉青山冷笑,“如果沒有街坊鄰居的幫助,你怕是連進京趕考的盤纏都攢不出來!你考上進士已經三年,不通人事,家中依然是一貧如洗。你這樣的人能夠娶妻?活該一輩子單身!”
劉青山摘下半片面具,喝了口水,繼續道:“我從不相信什麼兩情相悅,徐家家境殷實,徐厚對林婉兒也是極好,日久生情,終有一日林婉兒也會回心轉意,到時候徐厚林婉兒郎情妾意,我為何要做那拆散好姻緣的薄情之事?”
“你就是嫌我窮!”于謙怒道。
點了點頭,肯定道:“正是如此!哪怕你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也沒用,你根本沒辦法帶給林婉兒真正的幸福。”
“官官相護,我以為護國法師能做到出淤泥而不染,沒想到你和他們同樣是一丘之貉。我,看錯你了!”于謙憤然而去。
看著甩袖而去的于謙,清風不自覺搖了搖頭,露出微笑。
劉青山也是看在了眼裡,“清風,你為何搖頭啊?”
“師傅是出了名的幫錢不幫理,他居然想要以誠意打動師傅,我只是在嘲笑他的幼稚。”
“不許胡說!”劉青山紅著臉打斷:“我只是秉持著道家公義行事,而且我哪裡收錢了?”
另一個身材嬌小,年齡大約十二三歲的少女一蹦一跳地跳入道觀,如同一隻蹁躚飛舞的蝴蝶一般,對著劉青山笑意盈盈:“師傅,那後院埋的那三百兩銀子就不是您的了?那我能不能挖出來花啊?”
“咳咳!”劉青山假裝咳嗽了一聲,語重心長道:“明月!你知道三百兩銀子有多少嗎?徐厚能夠花這麼多錢打通我這方面的關係,足以可見徐厚是真心摯意愛著林婉兒,我們應該祝福他們二人才對!”
“哈哈哈哈。”清風、明月二人抱著肚子笑了起來,在嘲笑劉青山蒼白的解釋。
笑了一會兒之後,明月卻是鄭重道:“我看于謙此人頭頂紅光,以後定然位極人臣,師傅拆散他的好姻緣,他怕要恨死師傅了!以後怕少不得許多麻煩。”
劉青山意味深長道:“恨師傅的又豈止於謙一人?此時在京城內的那位,此時怕已經對我望眼欲穿了!前幾日我夜觀天象,紫薇星黯淡,已經脫離了主位,他怕撐不了幾日了。但他不知道我是不會去見他最後一見面的,怕也已經恨死我了,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