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徹直起身來,第一次抓住了她的手,柔弱無骨,纖細小巧。
他拉著她的手放在了臉上,從額頭,到眉毛眼睛,再到鼻子嘴巴和輪廓,一一讓她撫摸,就好似上天的恩賜,讓他浮躁的內心開始趨於平靜。
靈兒笑起來,眼睛彎成月牙,即便她什麼也看不到:“我知道你是什麼樣子了徹哥哥……”她話未說完,姬徹溫熱的唇便落在了她的額頭:“把我的那一份也好好活下去,替我活著,替我享受我一輩子也沒能享受的陽光雨露,好嗎?”
靈兒張開嘴,不敢答應,她怕一答應,他就沒了。
“靈兒……”我愛你,卻終究沒有說出口。
他倒在了她的懷裡,呼吸好似從喉嚨處被卡主。
靈兒緊緊抱著他,慌張的喊著嬤嬤,可鄭洛只是抓住了嬤嬤:“一會兒就好了。”一會兒就不會痙攣抽出了,因為很快就要死了。
姬徹倒在她懷裡,看著她慌亂的臉,抬起手來想去摸著她的臉告訴她不要慌張,可是卻再也沒有力氣了。
他的手無力垂落,眼淚從眼角滑落,卻再也沒了生氣。
靈兒怔住,忽然就不喊了。
她安靜的抱著姬徹的身體,露出淺淺笑意:“徹哥哥,我知道你是什麼樣子了,你也要記住靈兒是什麼樣子啊,靈兒眼睛不好,看不見你,去了地府,怎麼找你呢?”
她眼淚滾落,終於化成嗚咽,在這寂涼深夜裡,好似最悲切的長笛鳴泣。
姬徹的喪事辦得很簡單,也照他所要求的,葬在了大燕最接近陽光的地方。
靈兒從始至終沒有再哭過,安靜的好似一切也沒有發生,卻抱著姬徹的遺物不肯撒手,並強烈要求一定要回大魏,因為她要去見姬無歡。
姬徹的死傳回大魏,雖是預料之中的事,但沈卿還是覺得心酸不已。
遲些,夏嬈過來,說蒙古來和親的公主到了,她也只是先安排在了別院住下,再換了便裝,帶著人出了皇城,去了素秋的墳墓。
什麼也沒說,便是靜靜站著,直到日落才回。
回到宮裡,沈卿第一眼看到的便是站在宮門前一直等著的姬無歡,他面色柔和,帶著幾分擔心。夕陽落下,金色的光輝落在硃色的宮牆上,將他的影子也拉得很長,一時間,她竟然覺得很難過。
“朕的皇后好似不喜歡朕了。”姬無歡佯裝生氣。
沈卿聞言,終於露出笑意:“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可我在乎這些朝朝暮暮,只希望時時刻刻與你在一起。”姬無歡拉起她的手,很用力。
沈卿心中的鬱悶一掃而空,也不顧旁人在側便撒起了嬌:“站了一天,腿乏。”
“好辦。”姬無歡薄唇微微揚起,轉過身去,讓沈卿趴了上來,揹著她便穿過長長的甬道,一步一步帶著她回宮了。宮人們見著,更加知道,皇上對皇后娘娘是有多疼愛了,誰也不敢再有往主子床上爬的心思。
沈卿圈著他的脖子趴在他寬厚的背上,心中安定,便什麼也沒有再說了。
這麼長的時間,沈卿要送去軒轅離案頭的東西,也已經送去了。
軒轅離看著從宮人身上查貨的玉瓶,看了半晌,才道:“回憶蠱,會讓人回憶起最痛苦的記憶?”
“是印象最深的記憶。”宮女老實回稟道。
“印象最深的記憶。”軒轅離喃喃念著,他忽然也好奇自己究竟會想起些什麼來了。
揮退了眾人,便拿著瓷瓶細細看了起來。
旁的公公有些擔心:“皇上,您若是要看,不若老奴來開啟吧。”大魏這位沈卿,跟他們皇上有什麼樣的仇他不知道,但他知道他們皇上愛她,她卻想要殺了皇上。
軒轅離並沒有應他,只是看了他一眼:“現在東陽郡王怎麼樣了?”
“還殘存,但已經沒有反撲的力氣了。”一旁侍從道。
“那為何還沒死?”
“因為……”他看了看軒轅離,有些不忍心說,但軒轅離怎麼會不知道呢,他難得輕笑:“因為大燕不想殺他,我以為大燕會願意與我聯手,只是他們從來就沒有將我放在眼裡,所以一開始答應我,就打了奪下南詔的主意。”
內侍均是跪下不敢出聲,唯獨方才那人道:“皇上,也許並不是這樣,您的能力我們有目共睹,只是南詔實在太小,而且經過之前蒙古和大魏的一同攻擊,如今東陽郡王再背叛,已經無力迴天,不能怪您……”
“無力迴天?”軒轅離生出幾分自嘲,終究他想要的權利到手了,卻根本握不住,這不怨誰,只怨他自己。
“皇上……”
“下去吧,朕想一個人待一會兒。”軒轅離淡淡道。
“可這玉瓶裡面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