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宮女見張曉芳開了口,好歹憋下肚子裡的話,扔下一句:“奴婢失言,還請郡主和娘娘在這兒候著吧。”說罷,轉頭要走。
沈卿微微皺眉,問道:“何時能見到太后娘娘?”她無其他意思,只是張曉芳說太后古怪,如今突然回宮又叫了姬無憂來,也不知做什麼,如今天色不早,天一黑,張曉芳這樣外來的女眷是要出宮去的,到時候她身邊連傳話的人都沒了。
宮女見她這般問,本又要諷刺,見一向膽大的郡主在旁,忍住不滿,但依舊不掩飾諷刺:“之前聽人說娘娘在床上躺了足足一個月,如今醒了,反倒是聽不懂人話了?”
面對她突然來的言語攻擊,沈卿緩緩眨眼:“那敢問姐姐如何稱呼?”
見她把自己稱作‘姐姐’,宮女捻起手帕掩唇笑的花枝亂顫,笑夠了才吊著嗓子道:“娘娘喚奴婢丁蕊便可,若是叫人聽到娘娘喚奴婢姐姐,奴婢可是要受罰的。”
沈卿一副懂了的模樣,點點頭,側開身子讓她走。但丁蕊,莫不是那丁香的姐妹?
丁蕊走時,沈卿忍不住又問了一句:“令姐可是我宮中的丁香?”有了方才的想法後,再看這宮女,五官更是與丁香像了。
丁蕊微微抿唇,忍住眼底的恨意,垂下眸子道:“娘娘真是獨具慧眼。”
“不敢當。”沈卿淡淡說完,便聽得有屏風後有衣料摩挲的聲音,不由心驚,從前內力還在時,百米開外有人靠近她也聽得到,如今卻要等人到了身邊才察覺。
丁蕊見她不再問了,倒也不願再多廢話,端著身子往前離開了。
張曉芳氣不過,轉頭左右看了看,乾脆又從袖子裡摸出二兩的銀裸子來,掂了掂,扭過頭已踏出房門分外窈窕端莊的丁蕊,輕巧將石頭擲出,打在她的後膝蓋處。
丁蕊只覺得腿一軟,嬌呼一聲,直直撲在地上摔了個狗吃屎,手也蹭破皮了,疼得她直皺眉頭。
“丁蕊姐姐怎了?”張曉芳直起身子大聲道。
“回稟郡主,奴婢沒事!”丁蕊惱怒的起了身,規矩回了話,又自覺丟人,不想讓人看見自己滿臉狼狽,頭也不回的便跑了。
沈卿轉頭看了看正朝自己眨眼睛的張曉芳,無奈笑笑,示意她屏風後有人,這才坐下來,自顧倒了杯茶,既然屏風後的人沒打算出來,她便也就不出去了。
屏風後那衣料摩挲的聲音頓了頓,復又響起,接著便是離開的聲響。
“太后,您覺得如何?”旁的頭髮半百的嬤嬤小心扶著身邊的太后道。
太后今年已經過了五十,但形容卻似更加蒼老些,眼角微微往下耷拉著,唯獨一雙眼睛裡泛著精光。
“再磨磨性子,想要在這後宮立足,吃不得苦頭怎麼行。”想起方才沈卿挑破丁蕊是丁香姐妹的事,太后便皺了皺眉頭,後宮之中,凡是留有餘地,才是最聰明的。
“那您的意思是……”嬤嬤猶豫道。
“去外頭跪著吧。”太后頓了頓,才道。
嬤嬤不解:“她大病初癒,若是又去跪著……”
“哼。”太后斜斜睨著她:“聽聞她前陣兒才打殺了不少奴才,這會兒你倒是心疼起她了?”
“那回的事兒,本也是那些奴才欺主。”嬤嬤說完,便也知道不能繼續再說下去,只笑道:“那奴婢去傳您口諭?”
“算你還知道事兒,去吧。”太后揮揮手,之前的姑姑已經回來了,姬無憂正在宮外。
沈卿接到口諭時,也跟著不解了一下,慢慢的卻想通了。她來這會兒,唯一做的事兒,便是挑破了丁蕊,太后既然為此而要罰自己,未眠太過小氣。一朝太后,思慮的,無非是子嗣,傳承,而後宮之中,最常見的,便是黨派之爭,太后也不例外。難不成,她正打算把自己拉入她的陣營?
沈卿想不通,但不多時,天上卻淅淅瀝瀝下起雨來,雨順著她的臉滑落,微薄的衣裳都被浸溼了。
張曉芳在一旁急的不行,她卻是絲毫猜不透太后是要做什麼:“要不,我替你去求求太后?”
“不必,再等等。”沈卿道,太后既然今日叫自己來了,目的便一定會講。
沈卿罰跪的地方,剛好是從宮門入廳堂的石板路中間,姬無憂過來時,遠遠便瞧見了她。
山茶不解,姬無憂卻沒說話,讓人推著輪椅到她身邊,卻是取了自己的披風給她:“好妹妹,怎麼惹著太后了?”
沈卿這還是許久以後,第一次聽到姬無憂的聲音。還是如以前一般,溫溫柔柔,不帶一絲波瀾。
沈卿淺淺一笑,轉頭看她,瞧著她面上帶著面紗,笑容愈發大了:“就勞煩你到太后跟前多求求情了。”
沈卿話落,姬無憂眸光微寒,山茶便直接呵斥道:“你怎麼跟娘娘說話的,便是再得寵,你也不過是妃而已……”
“是妃啊,四肢健全的妃。”沈卿笑容大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