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塵滾滾!
從陝西到京城的官道上,有一隊人馬正疲憊不堪的趕著路。
為首的是一名玄服男子,面上無須,看眉眼年歲已經不輕了,眼角的皺紋滄桑縱橫,但依稀能看出他年輕的時候應該是個美男子。
這男子歲數雖大,可體態卻依舊高大健壯,他趕了這麼長時間的路,神情卻不見疲憊,只是嘴唇略幹,顯然是被這日頭曬的。
男子抬頭看天。
現在正是大中午的,日頭比任何時候都要烈,似刀子般切割在人的身上,男子想了想,說道,“良卿,現在日頭太大了,傳咱家的命令,讓大夥找個陰涼的地方歇息一下,順便煮點水解渴。”
“是!”回話的正是魏忠賢的侄子,魏良卿。
魏良卿原本就是個種田的,沒有多大的本事,也沒有什麼志氣,不過是沾了魏忠賢的光,才封官拜爵的,可惜……
自從崇禎上臺後,他的榮華富貴沒有享受幾年,就差點被一刀咔嚓了。
後來這傢伙雖然沒有死成,被崇禎饒了一命,但是官爵也沒了,又變成了個小老百姓,原本他都準備老老實實回鄉下繼續種田去的。
崇禎不是派魏忠賢去西北救災嗎?乾脆就把這傢伙也一併丟了過去,這傢伙享受了這麼多年的榮華富貴,不讓他為國家出點力,崇禎總覺得忒吃虧。
沒辦法……
咱的皇帝陛下雖然當了皇帝,但是骨子裡的那種窮逼宅男的思維還是沒變。
不過魏良卿倒挺享受救災的,反正他以前不過是一個種田的而已,再苦能比種地更苦?
很快這隊人馬就尋了一處蔭涼地,魏良卿扶著大宦官魏忠賢找了個地方坐著,然後他就去張羅著煮水喝了。
現在他們還沒出陝西地界,到處都有死人,水源也非常不乾淨,這種水如果不煮開就喝,會得瘟疫的,這年月啊,得了瘟疫就沒聽說還能活下來的。
很快水就煮好了,隊裡的眾人爭先恐後的舀了水,一邊吹一邊喝,直喝的大汗淋漓。
魏良卿端了一碗水,恭恭敬敬給魏忠賢呈了上去,“叔,喝點水吧!”
魏忠賢點點頭,他接過開水也不喝,只是放在一旁涼著,良久魏忠賢才嘆了口氣,“良卿,你跟著叔受苦了。”
魏良卿憨憨一笑,“叔快別說了,侄以前不過是個田舍郎而已,能夠三餐溫飽就已經很知足了,這些年跟著叔享受了榮華富貴,這輩子也值了,況且?侄子並不覺得現在苦哇,和那些餓殍相比,侄活的已經非常好了。”
似乎為了證明魏良卿的話,剛好他們坐的地方就有一截枯骨,這枯骨的眼洞大大的,無聲的望著天空,似乎在吶喊,也似乎在悲鳴?
魏良卿這人還算有點良心,他心酸的說道,“要不是有叔,也許侄的下場會和這些枯骨一樣,侄聽說這幾年俺們家鄉也受災了,好多人都餓死了,叔,咱這次回京城拉了糧食就給鄉親們運回去吧?”
魏忠賢淡淡道,“人都會有一死的,不必悲傷,咱家奉皇帝陛下的命令救災,就應該按照規矩來,怎麼可以假公濟私?”
魏良卿急道,“叔,這怎麼叫假公濟私呢?都是災民,難道還要分個三六九等?俺們家鄉的老百姓太苦了哇!”
開水終於不那麼燙了,魏忠賢端起水,吹了吹氣,他慢悠悠喝了口水,這水不僅顏色渾濁,味道更是不好,苦澀極了,一如他現在是心情。
魏忠賢嚥下水,潤了潤喉嚨,滄桑的聲音傳來,“這世道誰不苦?別地方的災民不苦?我等身負聖恩,就應該秉公執法,皇帝陛下說救哪裡,我等就救哪裡?”
魏良卿頹然坐了下來。
他知道根本勸不了他的叔叔魏忠賢了,秉公執法?
這個詞太可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