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城的年集是幾十裡地遠近聞名的大集,畢竟是離過年還有幾天時間,那些值勤的大公雞準時扯天嗓子,打破了冬夜的寧靜,叫醒了急著趕路經商的人們,這是一天中最冷的時候,雖然路上化過的雪結了層薄冰,但是依然沒有阻住清城趕大集的人流。
雞叫三遍時,清城鎮的各個街道上已經佈滿了那些早起的商人,手電、馬燈將夜幕悄悄拉了一點縫隙,透出微弱的光,包子鍋飄出的清香,讓人聞到垂涎欲滴,油條鍋發出的“吱吱”油炸聲,敲動那些早上空腹人們的神經,各條街道上人影攢動,有清理積雪的,有忙著支起攤位的,有擺設商品的,這些生意人一天的忙碌,就在這寒冷與安寧中揭開了大幕。
清城鎮擺好了節日禮品的大陣,四方百姓也都起個大老早,從四面八方湧向清城鎮。太陽公公還沒有露出笑臉,老穆與其他人一樣,早早吃了飯,騎車出門直奔清城鎮,想著早早準備些年貨,然後去學校看看穆珍,隨便問下二蛋的情況。
由於路上結了薄冰,老穆一路上騎行得小心奕奕,擔心不小心摔了跤,鬧出笑話來。
過了最後一座小橋,就是清城鎮,這小橋雖只是橫跨在灌水渠上的石板橋,卻由於灌水渠兩邊的護坡稍高,形成的坡度讓走在這冰滑路面上的人們絕不敢掉以輕心,老穆提前下了車,正欲上橋,前面兩個人的說話聲卻將其注意力吸引過去,老穆一愣,慢慢緊隨著,不由得屏氣細聽了來。
“聽說打你兒子的那個小青年讓派出所給放了。”走在路中間的老頭對同行在其左邊的駝背說道。
“我也是昨天聽說的!”
“據說打人的沒有什麼罪?”
“哎!怎麼會沒有罪呢?我今天就是為這事,才這麼早來的,我要到派出所理論理論!”
“你理論啥?”
“我兒子的眼睛到現在還睜不開呢,怎麼就能說他沒有罪呢?至少也要包工養傷吧!”
“你真不明白,我昨天聽派出所裡開車的大侄說,是你兒子先動的手,打他的小青年只是正當防衛,當然沒有什麼罪了!”
“那,那至少也要出點醫藥費吧?”
“你還矇在鼓裡呢?”
“怎麼會矇在鼓裡?蒙在什麼鼓裡?”駝背的老頭扭頭對著路中間的老頭問道。
“你真的不知道啊?”
“我知道啥,我就知道他打了我兒子,就應當包工養傷!”駝背的老頭有點生氣地說道。
“你不知道實情,當時是你兒子與其他幾個人想著向兩個學生借錢,雖口頭上說是借,但實際上形同搶,這就是犯法,打人的小青年就是打抱不平,本來並不想動手,你兒子先動手打那小青年,結果被人打到你兒子眼上,這是實情,你可千萬別去派出所,否則只能是自討苦吃!”
“你說的是真的!”
“那還能有假,這可是從派出所傳出來的,並且聽說你兒子與那幾個同去的,還要吃官司呢!”
駝背老頭立馬沒有了剛才的底氣,有點怨氣地說:“我這兒子真的不爭氣,整日跟著那幫不務正業的孩子混在一起,也不知在外做了多少惡,我管不了,現在讓派出所來管管,倒也省心!”
“看你說的,現在說什麼都晚了,這至少也是初犯,看找找人,能不能免了官司,才是上策!”
駝背老頭沒有立即回話,兩人覺默了,老穆的心卻不平靜起來,暗想:“照此猜測,被二蛋打的就是駝背老頭的兒子,不然怎麼會這麼巧,咱這派出所出了同樣將眼打傷的事件?”
老穆將速度放得更慢了些,想仔細聽聽他們二人還議論些什麼?
“咱哪裡有什麼事在派出所,你大侄在派出所開車,看能不能幫這個忙,讓他幫著通融通融,別讓咱吃這官司,中不中?”
“這也倒是,我給你問問他!”
“我到集上買點東西,跟著去你家一趟,這大過年的,咱也不能空著手去你家啊!”駝背老頭客氣起來,儼然沒有剛才的虎氣。
“我也只是搭句話,都是鄰里鄉親的,也用不著那麼客氣!”路中間的老頭輕鬆地回應著。
“太謝你了,就是不給你買什麼東西,也不能白著你大侄,這大過節的,到集上買些東西,咱一起去你家!要不然,就顯示你幫得沒有誠意!”駝背老頭說得很認真,路中間的老頭點了點頭,認可了駝背老頭的話。
“那打人的,聽說是下李村的,說是會些功夫,據說他手下留情,不然你兒子的眼都不會保住,聽大侄說,這人為人忠厚,平時從不惹事生非,並且吹得一手好嗩吶,說不定你在村裡喪事的吹響隊裡還見過這人呢!”
老穆聽得真切,下李村足可以證明說的打人者一定是二蛋無疑,來時懸著的心落了地,二蛋已經回了家,並且確實如天成說的,正當防衛,無罪釋放了。
老穆感到混身輕鬆了許多,心裡憋了幾天的怨氣立即無影無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