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無人帶路,以蘇邁的身份想要上山,自不可能,但眼下稍有名氣的大宗門或者世家主事之人,要麼早在山上,要不便已離去,他想搭上線,亦很困難,更不用說,他認識的人著實有限。
從當初下山以來,他所熟知的出身世家大派之人,亦不過寥寥數人而已,陸雲奚遠在南庭山,離小小芳蹤難覓,水輕盈所在的水家世居木嵐湖畔,平素亦極少涉世,其餘之人如小和尚無用,雖出身名門,但卻身份低微,自是指望不上,眼下唯一可行之路,便只有一條。
找花相容!
若傳聞不虛,他應還在六虛山院之中,以他的身份和如今得到的禮遇,蘇邁雖不知這中間發生甚事,但要想弄個人上山,應當不難。
只不過,若不二酒館果真為藺歸元所設,那便同四大家族有牽連,按胡應光所言,近年來四大家族內部亦是矛盾重重,花家雖實力較次,花山雨亦心無大志,但亂世之中,往往人心思變,說不定這數年之間,城中形勢急轉,花家有甚機遇亦不好說,卻不知花藺二家,暗下里是否有甚齟齬,不然若顧曠真為不二酒館辦事,花家和藺歸元並不對付的話,花相容很難出手相助。
只是除了他,蘇邁眼下卻想不到還有何人可用?
這紅袖突然入山,很顯然六虛山院之中,應有事發生,甚至於說,很有可能顧曠亦在山上,如今蘇邁既然已現身天戈城中,這九鼎山,自是勢在必行。
很快,蘇邁便自萬仙樓中出來。
天戈城街巷縱橫,人口近百萬,這其中大部分人,皆多少與六虛山院有些關聯,過往山院招收弟子,亦多以城中世家輸送為主,故而這仙城之中,關係錯綜複雜,便是尋常時刻,亦多有六虛山院弟子走動,而眼下,更是如此。
蘇邁信步走在長街之上,不時可見三五成群的山院弟子身影,雖說這巡城之事,另有城防派守,但如今這城中各式人等齊聚,一不小心便會產生摩擦,故而六虛山院加派人手,亦在情理之中。
此刻他不過是茫茫人海中一毫不起眼的修士,便是在這天戈城內,亦不會有人關注,故而除了將那黑劍包裹好外,他倒也無甚可擔心的,隨意在城裡穿梭,並無固定目的。
本打算去打聽下花家在城中可有駐地,但如此一來,很容易暴露自己身份,若不說清楚,便是有花家弟子在此,亦很難讓他們相信,一時間,他還有些猶豫,再說更重要的是,他不確定如今的花相容是否還是當時的花二公子,貿然找去,恐怕會有不妥。
有一刻,蘇邁甚至有種想去找柳仙兒的衝動,拼著得罪這位大小姐,讓她把自己帶上山去治罪,到時候再見機行事。
這法子雖笨了點,但說起來,似乎比去找花相容,來得還穩妥一些,畢竟柳仙兒雖討厭他,但卻還不清楚他的身份,再怎麼鬧,頂多也是受些皮肉之苦,不至於要了他的命。
就這樣一直在街上晃著,蘇邁亦拿不定主意,到底如何是好,那胡應光說沒辦法,
就再也沒提這事,甚至於連九鼎山怎麼去,都未告訴他,看起來,似乎很有信心,蘇邁能夠想到辦法。
正躊躇間,突然一個身影自他眼前一閃而過。
蘇邁原本倒未曾留意,這大街上人來人往的,他在城中並無相熟之中,只要別人不注意他,他自然樂得自在,懶得去關注身邊之人。
不過,這身影不知為何,閃身而過之後,卻突然頓了頓,回頭望了一眼。
蘇邁剛一抬頭,便對上了那眼神。
怨家路窄,越不想見之人,偏偏越容易見到!
此人他雖談不上熟,但向日在乾元城中卻打過幾次照面,正是天琅坊三大供奉之一的駱龜蒙。
說起來,當初在那破廟之中,若非郭子陽及時趕到,蘇邁便會栽在此人手中,那之後,自然也不會有那一連串的事發生。
好在蘇邁消失數年,天琅坊雖一直在暗中查訪,但對其印象始終淡了許多,駱龜蒙怎麼也不會想到,蘇邁會改頭換面,大搖大擺了出現於天戈城中,故而略一回頭,便又轉身,朝前而去。
蘇邁初時心中一驚,但很快便冷靜下來,面無表情的望了駱龜蒙一眼,亦自顧自行去。
短暫的接觸,就像這人世間許多次不經意的偶遇一般,不知情者,自然毫無印象,但有心人,卻很快生出主意。
此刻這天戈城內,各門各派之人,比比皆是,駱龜蒙出現於此,自很是尋常,不過蘇邁在走了幾步之後,卻有意無意地,跟著駱龜蒙的步子,邁出開去。
這人似乎有事在身,腳步邁得甚快,蘇邁不敢跟得太近,但一不小心,又不見了蹤影,只好提起精神,亦步亦趨地綴著。
好在這駱龜蒙所過之處,多是城中大道,街上人流眾多,倒也不容易發現,蘇邁跟了一程,見未有甚意外,便放鬆了下來。
行了一刻鐘,駱龜蒙拐進了一個街角,蘇邁左右望了望,便也很自然地跟了上去。
正欲轉身之時,忽聽得耳畔風聲一動,下一刻,身子一輕,卻是猛地被人提了起來。
事出突然,蘇邁情知已被發現,不用說,出手之手自是駱龜蒙無疑,他本有心找他,自然亦懶得掙扎。
“素聞天琅坊駱供奉為人正直,俠肝義膽,怎麼,這在天戈城中,光天化日之下,想要欺負人不成?”
“閣下若有事找駱某,大可正大光明,為何卻鬼鬼祟祟跟在後面?”駱龜蒙輕哼了一聲,隨手將蘇邁扔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