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邁牽著馬,信步行走在清河鎮的石街之上。
兩側酒旗招展,商鋪凡多,一眼望去,竟未見盡頭,看這模樣,倒頗有些小仙城的風采。
街邊上,各式攤販一字排開,叫賣之聲此起彼伏,蘇邁一心尋人,倒也無心逗留,那黑馬穿行有人流之中,竟覺有幾分擁擠。
走走停停,一路上見這熱鬧場景,嘴角忽有幾分笑意,心道多年不見,這老頭子的舊毛病卻依舊未改,盡往這熱鬧的地方湊。
不過想想倒也正常,他一算命的,不往人多的地方去,又怎會有生意?
就過樣,行了快一刻鐘,眼看著那長街盡頭隱現,蘇邁卻未發現,有甚算命先生的身影。
“莫非,那老大騙了我?”蘇邁邊走邊心生疑惑,回頭想想,又覺那人突然改口,應無欺騙的可能,再說,以他們兄弟三人的腳程,便是自此至那荒村,頂多亦不過半日,老頭子不可能這麼快,便又離開。
不過,這清河鎮地方不大,天隨子若真在此地,不可能不在這大街上,而到那僻巷之中。
只是,眼前這熙熙攘攘,人流如織,卻未見到那心心念唸的場景。
無奈之下,蘇邁只好停下腳步,向旁人打聽起來。
好在天隨子似乎在小鎮之上頗有些名氣,蘇邁隨意一問,便有了著落。
原來,這人不知怎麼回事,卻不像一般的算命先生,在那車水馬龍之處擇一空地,擺攤設卦,反而在那鎮子外頭的渡口,支了個卦攤,還立了個規矩,一日三卦,算完便走。
“一日三卦……”蘇邁聽到這規矩,開心得差點笑出來,如果說這世間有如此怪脾氣的相士,那便只有天隨子一人。
名號和規矩,皆無二致,那這人肯定便是老頭子無疑。
蘇邁牽馬出鎮,站在那大道盡頭的一石牌坊下,仰頭望天,長舒了一口氣。
自從進入鐵劍門以來,這丹田無法蓄氣的頑疾一直困擾著他,任是如何努力,始終無法得其門而入,本想著這輩子只怕便與仙道無緣,誰料在那輪迴血海中,真真的一番話,卻又為他燃起了一絲絲希望,之後經先生一番指點,他更確定,自身之患多與天隨子有關,甚至於依先生所言,這天隨子所授之法乃與天地相通,只怕非尋常之術,若能尋得他一問究竟,或許便能一舉解了他多年之惑,若能正常修行,最不濟也可御劍飛行,不至於騎著馬,在這荒效野外,風餐露宿。
想到此,蘇邁忽然忍不住大叫了一聲,狠狠地出了一口濁氣,想到死結得解,似乎這些年所受的委屈,也全然算不得什麼。
過往行人,見蘇邁神色忽悲忽喜的,只道他是個瘋子,那獨自而行的婦人,見狀亦忙不迭地躲了開去。
蘇邁此刻,心情極為舒暢,自然懶得去留意周邊行人的態度,停頓片刻,便一躍上馬,縱騎而去。
清河鎮西,有一小河,名螳川,其水自北向南,迤邐而去,穿山過野,匯入那乾元城外十里的富寧江中。
此刻,在那河畔,有放排的漁人,蓑衣箬笠,正撐竿而歸,竹排之上,肩頭猶自落著一隻
魚鷹。
扁舟來去,漁唱聲聲,蘇邁看在眼裡,不由想起在那墟里村的時光。
“若能解得這修為之困,若許,那南庭仙山,未必不可一行!”心中暗念了一句,再往前行時,渡頭已然在望。
說是渡口,其實不過幾塊巨石鋪成的石階,看上去甚是簡陋,好在那河畔垂楊成抱,這小舟倒也有可系之處。
就在一巨樹之下,有一小卦攤,青竹小竿斜靠於樹幹之上,有老者席地而坐,望向那河上歸舟,正自出神。
白髮道髻,加上那隱約可見的“趨吉避凶”四個大字,蘇邁望之心頭狂喜,就差大聲喊叫出來。
這一幕於他而已,再熟悉不過,少時無數歲月,他便在這卦攤邊度過,此刻再見,卻有隔世之感。
一晃經年,他已不再是當初那個少年,卻不知天隨子,是否還是那玩世不恭的老騙子?
“老騙子……”還在數十丈外,蘇邁便翻身下馬,扯著嗓子叫道。
身形如風,一躍而近,本想著驟然相見,不知該如何開口時,卻見那背影緩緩轉身,呈現在他眼前的,卻是一張完全陌生的面孔。
臉長面瘦,頷下無須,比之他所熟識的天隨子,卻少了幾分仙氣。
“你……!”
面對這一幕,蘇邁一時沒反應過來,張大嘴卻說不出話。
這玩笑,似乎開得過大了點,片刻之間,他像是經歷了人生的大喜大悲,神色變得極為古怪。
有悲傷,有詫異,更有憤怒與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