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的早晨,布穀鳥的鳴叫聲從銀湖山上傳了過來,五月的太陽跟頑皮的孩童一般,在那座油綠的山上戲耍著。
太陽出來了,上班也就進入了倒計時了!
農民房的那些出租屋的樓道里,很早就亂成了一片,住在梅林關口的人,很多都在關內上班,他們常常要擠一兩個小時的公交車。
劉瀾是被他的同學錢無憂和胡一手起床的聲音吵醒的,不知疲倦的鬧鐘,躺在枕頭邊已經咿咿呀呀地響過三遍了。
那聲音就像黑鴨子發出來的一般難聽,它剛抬起頭來叫了幾聲,胡一手闊大的手一巴掌就拍了過去,狠狠地將它掐滅了。
“起床了!”當鬧鐘第三次響起來的時候,平空裡,胡一手打了一個呵欠後,大喊了一聲。
他個子很高,說話的中氣很足,巨大的喊聲如同那年五月天裡滾過的一記悶雷聲一般,嚇得矮胖的錢無憂一個側滾翻,“噗”地一聲,從僵硬的床板上跌落在了地面。
“胡一手!你能不能給老子閉上你的鳥嘴!”錢無憂躺在地上叫囂著,同學之間張口閉口就是老子孫子,大家都習慣了。
“嘻嘻!”胡一手看著錢無憂跟一隻癩蛤蟆一般跌倒在地上,忍不住用手捂住嘴巴笑了起來。
二人要趕著上班,劉瀾孤獨地躺在床上,瞪著眼睛看著破舊不堪的廁所門發呆,看著它被他們一雙雙大手肆意地蹂躪著,發出一陣有一陣不堪重負的劇烈的“嘎嘎嘎”的響聲!
“錢無憂,你給我快點滾出來,不要佔著茅坑不拉屎!”矮胖的錢無憂身手敏捷,很快就佔領了廁所。
“胡一手,老子今天不舒服,昨晚上你耍陰謀詭計,害的我吃龍蝦吃多了,把肚子吃壞了,要瀉肚子,你最好離我遠一點!”蹲著廁所裡方便的錢無憂,聲音聽起來怪怪的。
“錢無憂,你莫哄老子,吃龍蝦也瀉肚子!你真是一個人才!下次下館子點龍蝦,你看著我吃,我要讓你的口水從牙縫裡流出來,流成廬山瀑布!”胡一手用手敲了敲廁所門喊道。
“哈哈哈,下次吃龍蝦,我還會一馬當先,怕死不是好漢!與天下美食比起來,我錢無憂拉一點肚子又算得了什麼?”錢無憂笑著說道。
爭搶完廁所後,隨著出租屋門“砰”地一聲拉上,房間裡面一切又歸於寧靜了。
本來睡得很香的劉瀾,被這二人一陣折騰,睡意就全無了。
狹窄的出租屋裡,此時只有充滿思想的劉瀾和他嘴上明滅燃燒著的孤獨的香菸,除此之外,令人觸目驚心的還有昨晚上遺留在桌子上的幾個空啤酒瓶,有雄雞一般站立的,有醉漢一般臥著的。
龍蝦血紅的殼子,在桌子上孤獨地放射著光芒。
“劉瀾同志,你的探親假快要結束了,深圳不是菜市場,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你還是乖乖地回到工地上,去做的你的施工員吧!”一個充滿睿智的聲音在他的上空說道。
是的,深圳的工作,也並不是那麼好找,一方面他不過是請了探親假出來的,還有退路,他不可能幹慌不擇食的事情,隨便找一份工作了事;另一方面,劉瀾過往的工作經歷跟他的專業不搭邊,一般的公司都看重這一點。
在深圳上班,等於重頭再來!
不過就這麼走了,他也覺得十分可惜!自己還年輕,重頭再來又何妨呢?
他之所以跑了出來,可是下了很大的決心的,繁華的深圳如此之大,難道就容不下他劉瀾一個人?
“劉工,你是學光電專業的,這個專業高大上,可惜你的那些東西,我們這裡用不到啊!浪費了你的才華了。”工地技術主管王勇的話又在他的耳邊炸響了。
是的,他也覺得委屈,工地上受到青睞和提拔的都是學工民建和水利水電工程專業的,每天打了雞血一般地站在煙塵張天的工地,他感覺自己渾身都是力量,卻使不出一點兒勁。
一九九九年大學畢業的時候,國家已經不再包分配了,但是邁進國有企事業單位工作,捧得一個鐵飯碗,依然是大學畢業生們的首選,劉瀾能夠走進國有企業,還得多賴於他在水電施工單位上班的舅舅,春節前,他的舅舅經過不懈努力地關係疏通,終於為他贏來了一紙八年工作合同。
劉瀾狠狠地抽了一口孤獨的煙,然後將腦袋擱置於床架之上,口裡悠悠地吐著菸圈,煙霧繚繞中,他彷彿就是一個哲學思想家。
正當劉瀾孤獨地等待的時候,身邊的手機響了,他彈簧一般將自己的身子彈了起來,將手裡的半截煙一扔,立刻從口袋裡摸出了一塊黑色的小方塊,用顫顫抖抖的手指一按,就聽見一個溫柔的聲音說道:“請問你是劉瀾先生嗎?”
“是的。”劉瀾激動地回答道,那溫柔的聲音,如同沙漠之水一般,讓他大喜過望。
“不好意思打擾你一下,我是鐳斯公司人事部招聘助理何雪憶,我們是一家美資企業,生產鐳射器的,我們主管已經看過你的簡歷了,覺得你的經歷符合我們研發工程師的崗位要求,下午你有空過來我們公司談談嗎?”何雪憶說道。
在人才市場,連一張面試通知單都拿不到的自己,竟然被生產鐳射器的美資企業看上了?
不會是做夢吧!
“好的,我下午有空。”劉瀾接電話的時候,對著一面老舊的牆,做了一個鬼臉,因為高興,所以說話的語速有點快。
“劉先生,你下午過來面試的時候,記得帶上你的學歷證書和英語六級證,我們下午三點見。”何雪憶善意地提醒道。
下午三點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