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娘咬緊薄唇。
她淚眼茫然,下意識地望向窗外,眼前似乎看到了張元豐。
未曾沾染上賭博惡習的張元豐,真的是風流倜儻,神采飛揚。
滿白馬縣,沒有不知道張家出了個俊俏小郎君的。
正月十五鬧花燈,秋娘跟著阿翁阿母去縣城賭坊恆昌元中贖哥哥,第一次進城的她因為人多與家人走散,急得茫然四顧之時,丰神俊朗的張元豐出現了。
那時,秋娘就想著,要是能嫁給這樣的郎君,她此生也就值了。
後來,哥哥賭錢把家業敗了,債主找上門來,阿翁就把她給賣了。
秋娘本來是在懷裡藏著剪刀的,想著乾脆死了算了,可洞房花燭夜,推門走進來的人竟然是張元豐。
秋娘的剪刀就成了擺設。
人人都認為她是麻雀變鳳凰,她也覺得自己是掉了蜜罐子裡。
直到日子長了,她才知道,自己從良籍變成了賤籍,而她所出的孩子也會像她一樣,成為家中的奴僕,可以隨意被打罵、買賣。
秋娘打了個寒戰,她不想過那樣的日子,也不想讓自己的孩子過那樣的日子。
賣身到張家,是她運氣好,遇到了一個好主母,不會呵斥打罵她。
可她的運氣能一直這麼好下去嗎?
“秋娘子,”蕭沅好等得不耐煩了,“我認識的秋娘子可不是這樣的人。你那拎著洗衣棒槌怒打張郎君的架勢去哪兒了?你都知道要督促張郎君好好努力,過上好日子。怎麼到了自己身上,卻看不清這個理兒了呢?”
“你阿母如今有藥可醫,你們家也住的青磚大瓦房,已經是宋家村獨一份了,你為你孃家做的夠多了,你何必還要再賣身?”
“秋娘子,你就不想嫁人,做一個正頭娘子嗎?”
秋娘眼前又閃過一個身高體壯、長相兇悍的男人,不由得哂笑,她還能嫁人嗎?
“喲,這是做什麼呀!”
乾巴瘦的老太太扭著腰進了屋子,滿臉的皺紋與她這妖嬈的體態實在是不相符。
宋五叔連忙站起來,呵呵笑道:“嫂子,這不知道打哪兒冒出來一個小孩兒,非要我家秋娘子跟著她走哩!”
老太太斜眼一瞪宋五叔,面相顯得有幾分猙獰:“咋地?她一個小女娃娃,說讓秋娘子走,就走嗎?她也能走得了!”
宋五叔訕訕地笑:“嫂子,這小丫頭說,秋娘子阿母的病包在她身上,說是連醫工都帶來了,還分文不要呢。你看這事兒弄的。”
宋五叔一雙眼睛直往那個胖子身上瞟,老太太哼了一聲,冷笑道:“五老弟呀,這就是你做人不厚道了。之前跟吳老爺說好了,你們家秋娘子的賣身價就是一百兩銀子,這可不低了。說好的數兒,你可不能再變了。”
宋五叔衝著胖乎乎的吳老爺抱抱拳,嘿嘿笑道:“吳老爺,嫂子,我也知道這定了價就不能隨便更改了。可是你們看我家秋娘子,這身條兒多苗條,還有這臉蛋兒,原先就水靈,這幾年在張家吃香的喝辣的,養得越發水靈了。這一百兩,是不是有些低了?”
吳老爺沒說話,只淡淡地看了一眼老太太。
老太太頓時跳腳:“五老弟,你可別不知足!你們家秋娘子黃花大閨女的時候,身價銀子也不過才一百二十兩。這被張家郎君睡了幾年,可就不值這個價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