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沅好頓覺一陣惡寒。
這種感覺就好像晚宴時分被孫昭儀面無表情地看著一般,說不出來哪裡不對勁,但就是讓蕭沅好不舒服。
還真巧,孫昭儀和蘇廣白都是那種溫和謙卑的人,風評也極好,沒人能挑出錯來。
蕭沅好裹緊了小被子,瑟瑟發抖,這樣的人,會對一個小女孩起歹心嗎?
她之所以覺得蘇廣白不對勁,是她終於記起來,蘇廣白第一次在孫家為她問診的時候,並沒有提及過她有弱症之事。
蕭沅好吃不準蘇廣白是奉了蕭乾的命瞞著孫家人,還是自作主張、表裡不一。
她是真的身懷弱症,還是這一切不過是蘇廣白在撒謊?
不管是哪一個原因,蕭沅好都不能讓蘇廣白繼續診治自己了。
她又不是百毒不侵,萬一吃了點什麼精心調製的耗子藥一命嗚呼了怎麼辦。
蕭乾沉吟許久,嘆道:“是孤的疏忽,不該讓阿好小小年紀就如此操勞。母后,阿好去小瀛洲讀書的事再往後推一推吧。”
蕭沅好心裡“咯噔”一跳,她不由得再次審視起蘇廣白來。
這可真是真人不露相了,幾句話就能讓蕭乾改了主意,把她這個嫡公主束之高閣,若說蘇廣白並非有意,蕭沅好打死都不會相信。
蘇廣白若是真有幾分本事,就應該能診斷得出,她已經發燒一整天了,且是由於昨日在雪地盤桓良久所致。可蘇廣白張口就說她胎裡帶來的弱症發出來了。若不是在撒謊,那就是庸醫一個了。
蕭沅好心中轉了千百個念頭,她不能毀了自己好不容易經營起來的大好局面,如若不能去小瀛洲讀書,她就只能繼續窩在萬福宮做一個乖巧的小丫頭。
她不願意做一個乖娃娃,她要儘快在這裡綻放光芒——不是靠著抄襲古人的詩詞展露才華,而是靠著自己的真本事。
蕭乾陪著徐太后說了幾句閒話就要走,蕭沅好裹緊了小被子,伸出小手揪住了他的衣袖:“父王,我想出來如何應答父王的考題了。”
“阿好說什麼?”蕭乾顯然已經忘記了太極殿中隨口說出來的話了。
蕭沅好微微有些失望,看來蕭乾並沒有她想象中的那般看重她。
她掰著胖乎乎的小手指一一數給蕭乾聽:“叔祖父沒哭,可叔祖父卻很悲慼。伯父也沒哭,但我看得出來他不開心,卻不知道為何不開心。祁公的眼淚掉得少,卻哭得真……那個小吏肯定是假哭,說不定他連我阿母的面都沒見過。”
蕭沅好不記得多少人,她調動所有腦細胞,把她能認得的人一一都點評了一番。
蕭乾一面聽,一面微微點頭:“阿好年紀小,能說到這個份上已經很不容易了,以後再慢慢學吧。”
蕭沅好抓住時機,討好地笑道:“父王,阿好想跟姐姐們一起去小瀛洲讀書。姐姐們讀書比我多,八姐姐經常用這個來取笑我。”
蕭乾不由得笑了起來:“你八姐姐還有臉取笑你,她讀了幾年書,如今《詩經》都沒讀幾首。”
蕭沅好痴纏起來:“我不管,我要去讀書!”
她做夢都沒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會鬧騰著去讀書,從前她都是那種假期不到最後一天不會寫作業的人啊。
“好,孤答應你,”蕭乾摸了摸小女兒的頭髮,“若是你正月十五病好了,能跟你哥哥姐姐們一起觀燈,出了正月就去小瀛洲讀書吧。”
蕭沅好一口答應下來。
一場小小的感冒而已,她就不相信半個月還好不了。
可第二天,蕭沅好不僅沒見好,反而還加重了。
蘇廣白來看了一次,又搬出弱症那一套來,這次說得更嚴重,徐太后臉都嚇白了。蘇廣白又改了藥方子,藥汁濃郁苦澀,一口氣灌下去,蕭沅好沒忍住,吐得苦膽水都冒出來了。
等到初三這一日,蕭沅好甚至都起不來床了。
她腦袋昏昏沉沉的,盯著蘇廣白那張恬淡溫和的臉看了半晌,等翡翠再把盛著黑色藥汁的碗端到蕭沅好嘴邊的時候,蕭沅好就拼盡全力打翻了藥碗,哭著鬧著,死活不肯喝藥。
蘇廣白嘴角仍舊噙著溫和的笑意:“翡翠姑姑,殿下不肯喝湯藥,就讓我用針灸吧。”
蕭沅好連忙道:“姑姑!我要喝藥!”
針灸比藥汁還恐怖,萬一蘇廣白一個“手抖”,把她給扎癱瘓了,她上哪兒哭去。
不行,不能這麼下去了,蘇廣白一定有鬼,這藥肯定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