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劉秀三人進到五十步內,城頭上才再次飛射下來一箭,有嗓門大的軍兵趴在箭垛上,探出頭來,大聲喝問道:“來者何人?所來何意?”
劉秀勒了下戰馬的韁繩,把戰馬停了下來,他揚頭對城牆上的軍兵說道:“我乃大漢天子劉秀,讓鄧奉出來與我說話!”
聽聞劉秀的名字,城頭上的鄧奉軍將士臉色同是一變,誰能想到,劉秀竟然只帶著兩名隨從,就敢近到育陽城的五十步之內。
守軍將士面面相覷,其中為首的將領率先回過神來,急聲說道:“都別愣著了,快去向將軍稟報!”
一名軍卒答應一聲,風快地跑下城牆,去向鄧奉報信。聽聞前來報信的兵卒說,劉秀只帶著兩名隨從,來到育陽城近前,甚至都進到五十步之內,鄧奉也嚇了一跳,心中暗驚不已,劉秀的膽子是夠大的,難道他就不怕自己下
令放箭,把他射殺在城外?
即便現在雙方處於敵對狀態,鄧奉也不得不感嘆劉秀的膽識。
他沒有多做耽擱,頂盔貫甲,罩袍束帶,穿戴整齊後,他騎馬來到北城,下令看守城門的守軍,開啟城門。
鄧奉身邊的眾將互相看了看,紛紛說道:“將軍,現在可是誅殺劉秀的好機會啊!”“是啊,將軍,劉秀目中無人,不知死活,現在要殺他,易如反掌!”
聽著周圍眾將的七嘴八舌,鄧奉轉頭環視了他們一眼。他目光銳利,讓周圍眾將都下意識地閉上了嘴巴,一個個低垂著頭,不敢再多言。
他沉聲說道:“做人,當講道義,如若不然,與吳賊之流還有何區別?”眾將被鄧奉訓斥得面紅耳赤,一個個把頭垂得更低。鄧奉沒有再理會眾人,看著城門被一點點的開啟,吊橋逐漸放下來,鄧奉催馬出了城門,到了城外,他恍然想起什麼
,勒停了戰馬,回頭跟隨出來的眾將說道:“你們在此等候,誰都不要跟來!”
劉秀只帶著兩名隨從,便敢來到育陽城下,他鄧奉也不能輸給劉秀。劉秀不是帶兩名隨從嗎,他一個都不帶。
鄧奉留下麾下的眾將,單槍匹馬,直奔城外的劉秀而去。不到五十步遠的距離,轉瞬既至,鄧奉來到劉秀的面前,勒停了戰馬。
自鄧奉造反以來,劉秀和鄧奉還是第一次這麼面對面的相見。看鄧奉的面容有些憔悴,劉秀揚頭問道:“元之別來無恙?”
鄧奉冷著臉,沉聲說道:“文叔又何必明知故問?”鄧奉直接稱呼劉秀的字,說明已經不承認他這個大漢的天子了。
聽聞他的話,伏黯和龍淵臉色同是一變。後者怒聲訓斥道:“鄧奉,大膽!”
鄧奉沒有理會龍淵,只是目不轉睛地看著劉秀。劉秀向龍淵擺了擺手,示意他不必動怒。
他對上鄧奉咄咄逼人的目光,說道:“元之,你現在已被困育陽,走投無路,此時不降,還等待何時?”
鄧奉正要說話,劉秀繼續說道:“倘若元之現在肯率部投降,以往的恩恩怨怨,我可既往不咎,元之以為如何?”
“哈哈!”鄧奉聽後,突然仰面大笑起來,笑了好一會,他才收斂笑容,說道:“文叔好寬容大度!你的既往不咎,可能讓死者復活?”
鄧奉造反的原因,劉秀當然也清楚,知道是因為鄧奉心儀的女子死在了吳漢的屠城當中。
他深吸口氣,說道:“元之,人死不能復生,此事,我們原本是可以坐下來好好談的。”
“談?”鄧奉笑了,氣笑的,說道:“文叔說得可真輕巧啊!倘若是有人害死了麗華,文叔可會與殺人兇手坐下來慢慢談?”
劉秀聞言,臉色頓是一變,眼中也閃現出了精光。
鄧奉說道:“文叔想讓我率部投降,可以,不過我有兩個條件。”
劉秀強壓怒火,柔聲說道:“元之,你說,是什麼條件。”
“第一,送上罪魁禍首吳漢之首級!”鄧奉看著劉秀,說道:“第二,文叔封我為南陽王!”
他開出的這兩個條件,等於是直接拒絕了劉秀親自對他招降,因為這兩個條件,劉秀一個都接受不了。
吳漢和鄧禹、賈復等人一樣,都是劉秀的心頭寶,是他最為倚重的大臣之一,要他獻上吳漢的首級,在劉秀這裡,是完全沒有可能的事。
至於封鄧奉做南陽王,那就更不可能了,劉邦留下的祖訓,非劉姓不得為王。劉秀繼承也尊崇漢制漢法,不封異姓王的規矩,他作為天子,又哪能帶頭破壞?而且此先例一開,那就沒完沒了了,鄧奉被封了王,那麼鄧禹是不是也應該封王?岑彭、耿弇、賈復、馮異、朱祐、寇恂、銚期等等大臣,哪個功勞不遠在鄧奉之上,那
麼他們是不是也都應該被封王?
如此一來,不僅朝廷亂了套,天下都得大亂。如此動搖根基之舉,劉秀斷然不會接受。看劉秀許久都是一言未發,鄧奉挺直胸膛,朗聲說道:“文叔,這,就是我的條件!只要文叔接受這兩個條件,我可立刻率部投降,繼續尊文叔為天子,倘若文叔不能接受
,那麼,我們之間也沒什麼好說的了,只能在戰場上分個高下、分個生死!”
泥菩薩還有三分土性呢,何況貴為天子的劉秀。
劉秀性情柔和,但絕不是軟弱好欺,此時鄧奉的咄咄逼人,讓劉秀心裡也生出了火氣。他嘴角微微勾起,說道:“元之認為,我是在求你尊我為大漢天子?”
鄧奉揚起眉毛,沒有往下接話。
劉秀一字一頓地說道:“天下賊子,不知凡幾,他們可以不尊崇我這位大漢天子,但我會打到他們尊崇為止!你,鄧奉,不是第一個,自然也不會是最後一個。”說完這話,劉秀又看了一眼鄧奉,再什麼話都沒說,撥轉馬頭,返回本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