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外面,張昆忍不住暗暗咧嘴,同時用衣袖擦了擦額頭的冷汗。
張昆跟隨劉秀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對於劉秀的性情,他多少摸清了一些,如果這次不是王梁做的太過分,著實惹怒了天子,天子也不可能直接下令處斬王梁。
他沒敢耽擱,急忙出宮,去往尚書府,去見伏湛。
伏湛接到張昆傳達的口諭後,也被嚇了一跳。陛下要處斬大司空?以王梁的所作所為,既然被處斬,倒也合情合理,但關鍵的問題是,陛下為何要派自己去做監斬官啊!王梁可是開國元老,三公之一,堂堂的武強侯,而自己既非開國功
臣,也沒有被封侯,論官職,只是個小小的尚書罷了。陛下讓自己去處斬王梁,這不是難為自己嗎?
此時伏湛真想問問張昆,你是不是傳旨傳錯了地方?陛下選定的人不是我啊?
張昆傳完劉秀的口諭,只和伏湛簡單客套幾句,然後一溜煙的走了。處斬三公,這麼大的事,他一個內侍官,當然是能少參與就少參與,能不參與就儘量不參與。
看張昆跑得比兔子都快,伏湛暗歎口氣。伏黯這時候從大堂裡走到院中,來到伏湛的身旁,樂呵呵地說道:“奉旨監斬大司空,這次大哥可是要大出風頭了!”
伏湛白了伏黯一眼,言下之意,你還能笑得出來?王梁是那麼好殺的嗎?
別看現在王梁和吳漢鬧得很不愉快,但兩人畢竟有多年的交情,感情深厚,自己若真殺了王梁,那些與王梁交情莫逆的將軍們,不會怨恨陛下,只會怨恨自己。
伏湛嘆了口氣,連連搖頭,沒有搭理伏黯,長吁短嘆地走回地屋子裡。
伏黯見狀,嘿嘿一笑,看著大哥無比為難的樣子,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反正就是覺得心裡很爽,估計平日裡也是因為伏湛對他管教的太嚴,多多少少激起他的叛逆心理。
劉秀下令,要直接處斬王梁,宋弘和桓譚雖感震驚,但同時又頗感欣慰,覺得陛下行事,雷厲風行,乃古今難得的聖明君主。
桓譚含笑說道:“陛下,微臣近日編了一首曲子,不知陛下可願點評一二?”
劉秀面露笑意,點頭應好。
在當時,以桓譚的音樂水準來說,絕對屬於國家級的音樂家。他的父親曾做過漢平帝的太樂令,出身於這種家庭,桓譚的水平能差得了嗎?平日裡,劉秀也的確很愛聽桓譚的彈奏,舉行宴會時,讓桓譚來彈奏助興,那已快成固定的
程式了,即便劉秀和大臣議事之時,也偶爾會讓桓譚彈奏一曲,舒緩一下緊繃的神經。
看著起身去撫琴的桓譚,宋弘暗暗皺眉,心中很是不悅,只是沒表露出來。
劉秀對宋弘樂呵呵地說道:“說來也巧,剛好我也有一事,想找宋大夫談一談。”
宋弘一臉的不解,好奇地問道:“不知陛下有何事?”
劉秀臉上的笑容又加深了幾分。
說起來,無論是在登基前,還是在登基後,劉秀都很少有笑得這麼虛假的時候。估計此時若是在劉秀面前擺放一面鏡子,連他自己都會覺得太假。
他清了清喉嚨,說道:“宋大夫以為,長公主如何?”
他這句話,把宋弘說愣了,茫然地眨眨眼睛,沒明白陛下這話是什麼意思。他沉吟片刻,小心翼翼地說道:“長公主賢惠忠貞,堪稱良家子之典範。”
良家子,是指農戶之女。古代時,農民的地位較高,遠在工人和商人之上,農民家的女兒,被稱為良家子,皇宮挑選宮女,工人和商人家的女子,都不在考慮的範圍之內,只在良家子中進行挑選
。所以說,古時候的工人之女、商人之女,別說做什麼皇妃、皇后了,連皇宮的大門都進不去。
劉秀突然問起宋弘對自己大姐劉黃的印象,當然也是有原因的。郭聖通為了討好劉黃這位大姑姐,時不時的在劉秀這裡吹枕邊風,說大姐守寡多年,現在阿秀做了天子,大姐苦盡甘來,成為長公主,是不是也該享享清福了,阿秀該為
大姐選擇一良人。
劉秀以前還真沒想過這方面的事情,聽了郭聖通的提醒,他連連點頭,覺得也的確是這麼回事。
為了此事,他還特意把大姐請入宮中,姐弟倆做了一次詳談。劉秀旁敲側擊的詢問劉黃,對朝中的這些大臣,有沒有能看得上眼的。
劉黃聽後,很是難為情,不願意多談此事。劉秀再次催問,劉黃終於敞開心扉,表示太中大夫宋弘,人品出眾。
用劉黃的原話講:“無論是容貌、才幹還是品德,朝中的大臣們,無一人能比宋弘。”
聽了劉黃這番話,劉秀心裡也就明白了,正所謂情人眼裡出西施,大姐這是看上人家宋弘了!
不過有一個問題,宋弘已經娶妻生子了,劉黃作為劉秀的親姐姐,堂堂的長公主,總不能嫁給宋弘做小妾吧!
以劉黃的身份,若是嫁於宋弘,必須得做正妻。那麼宋弘現任的這位夫人,就是多餘的了。
現在劉秀要給大姐做媒,還得厚著臉皮,勸宋弘休妻,連他自己都覺得很難為情,所以此時他笑得虛假,也就是理所應當之事。
他乾咳了一聲,臉上沒笑硬擠笑,以非常輕鬆的口吻說道:“我常常聽人說,這人啊,一旦有了地位,就要換朋友,一旦有了錢財,就要換夫人,不知宋大夫以為如何?”說完這句話,劉秀都很想給自己倆耳光。為了大姐,他現在是把天子的老臉都豁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