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雪救助站並不是“站”,而只是紅雪外圈兒的一個房間,外面用雙面膠在窗戶旁邊貼了一張紙,用亂七八糟的手寫體寫著繪千世看不懂的俄語,大概有60%的機率能透過翻譯外掛翻譯出“救助站”的意思。因為救助站本身並非合法民間機構,他們每週都要換一個新的地方待著,以躲避管理員的檢查——事實上也就相當於跟管理員形成了某種默契,只要上級管理者抽查時不發生問題,基層管理員也不會跟紅雪的常駐玩家過不去。
紅雪範圍內的任何地方都一樣冷,但即使如此,當繪千世帶著寄浮生和空巷之梔找到救助站時,窗外的牆根兒下面還是蹲著五個人。三個男性玩家,兩個女性玩家,其中一男一女似乎是情侶,穿著軍大衣正擠在一起。但無論是否單身,這些人的服裝都相當皺,頭髮也十分凌亂。
繪千世知道他們都是死魂靈,雖然曾經可能在自己的虛擬形象上花過不少錢,但現在已經沒有錢來維護了。遇到秋收之前他就跟他們一樣。
看見有衣著整潔的玩家來了,牆根兒下面蹲著的死魂靈們紛紛讓出了窗戶的位置,讓繪千世他們接著窗戶翻進去。裡面的房間架著一圈兒手電筒當光源,有兩條摺疊的辦公桌,一個志願者正坐在裡面用手撐著腦袋。
繪千世不認識這位志願者,這位俄國老哥自然也不認識繪千世,但是能有那份兒心做救助死魂靈的事兒的,也是相當善良的人。志願者看見他們來了,主動問候了一句,可惜這邊兒沒有一個人懂得俄語。
繪千世把翻譯語言調成漢譯俄,而後靠翻譯外掛問了一句:“您這是紅雪救助站嗎?我可以捐款嗎?”
“是。”志願者像是一般的俄羅斯人一樣沒有露出什麼特別的表情,只是客氣地調到俄譯漢用翻譯外掛問道,“非常感謝,請問您要捐多少積分?”
“不是……”繪千世說道,“可以直接捐人民幣——盧布嗎?”
志願者看了看他,先指了一下對面摞在一起的馬紮:“您請坐。”而後——相比於俄羅斯官方辦事人員而言——相當有耐心地說,“我們紅雪救助站的初衷,是讓紅雪的玩家把對於他們無意義的積分捐獻出來,幫助需要的人。但因為我們不是合法機構,按照法律不能接受貨幣捐助。”
他說的很清晰,翻譯外掛翻譯得也很清楚。然而繪千世肯定是不能在這兒刷積分來捐錢的,於是直接給對方看了一眼自己交易面板上的數額:“我想捐五萬盧布,但是我只有貨幣,沒有那麼多積分。”
五萬盧布對於官方的慈善機構可能不算什麼,但對紅雪救助站而言已經是一大筆錢了,能幫他們現在救助的死魂靈續個一年多呢。但是這樣未註冊的組織如果經手了這筆錢,紅雪的管理員查出來之後,他們將面臨很多問題。
志願者沉默了幾秒,而後說道:“您非常有愛心,但是我們不能保留這筆錢。我有一個建議,我可以帶您去把錢買成不會貶值的貨品,這樣我們就可以儲存這些貨品,從而避免直接經手這筆錢了。”
“買成什麼貨品比較好?”繪千世在翻譯外掛裡問道。
志願者再度看了他一眼,似乎是確認了他應當靠譜,才壓低聲音說道:“薄荷糖。”女生小
聽到翻譯外掛的電子音說出這個詞,空巷之梔和寄浮生不由得都心中一緊: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
繪千世扭頭看了他們一眼,再對志願者點頭道:“可以。麻煩您帶我們去。”
——
聖彼得堡區灰色地帶的發展可謂“日新月異”,不到一個月前薄荷糖還只是黑市倒賣的新玩意兒,現在就已經成了邊緣人士中的“硬通貨”,就連紅雪救助站也靠買賣這玩意兒來避免貨幣交易了。這可能是因為薄荷糖對於聖彼得堡區的那些重度玩家而言,還真是延長上線時間不可多得的“藥物”,市場穩定,價格浮動自然就小了。
而就像秋收說的一樣,繪千世五萬盧布的訂單還見不到生產廠家。紅雪救助站的志願者帶他們離開了紅雪,到了一條似乎是商業街的地方,卻也只不過是在一家冰淇淋店裡找到了薄荷糖的批發商。
志願者和批發商嘰裡咕嚕地談了好幾句,批發商有些不耐煩地說:“Да,да,да……”
繪千世知道這是“是”的意思。而後志願者又跟批發商說了幾句,後者的臉色稍微緩和了,點頭道:“Хорошо.”
志願者把繪千世拉出冰淇淋店外,空巷之梔和寄浮生也出來了,確認裡面的人看不到了之後,他拿出一張紙用筆寫了一行字,從翻譯外掛裡可以翻譯出來:“您給他個人轉賬43500盧布,這筆錢購買的薄荷糖可以在紅雪換到至少50000盧布。”
合著這還能砍價兒,打了個八七折呢。這麼多盧布相當於四千多塊人民幣,比空巷之梔和寄浮生預計的錢數稍微高了一點兒,但也不是不能接受的。只是他們心裡嘀咕的是,繪千世怎麼一上來就要花掉五萬盧布這麼大一筆錢,難道他知道他們倆出來帶著不少錢麼?
繪千世在那行字下面寫道:“好的。”
而後他進屋,一言不發地透過官方的個人交易面板向批發商轉了4.35萬盧布,批發商進去取了“貨”,讓志願者驗貨後裝進他背的登山包裡。
返回的路上,雖然空巷之梔和寄浮生都聽不懂這位志願者說的話,但明顯可以看出他的心情非常愉悅。這看起來似乎有些怪異,畢竟他的揹包裡現在可以裝了一整包的毒|品。但事實上,這些在別人看來是充滿罪惡和墮落的東西,對他而言或許只是救助赤貧者的希望。
灰色的慈善……到底是不是真正的慈善呢?空巷之梔默默地想著,但其實論個是否“真正”也並不重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