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旻覺得她跟秦振君不會差太多,卻沒想到相互“交鋒”幾句後就已經被拉開了偌大的差距。
祁旻二十八歲,秦振君也二十八歲,本科同一學校,都是博士畢業。但人家秦振君是美國一流學校的博士提前畢業,在大牛課題組當了一站的博後。他回北京是出差不錯,但人家可是已經被TOP5學校錄用當PI的,此番出差開會還帶著他的博士生團隊一起。
聽說祁旻也當了PI,秦振君就問她在哪個學校。祁旻都不好意思說,勉強糊弄了過去。
秦振君又問她現在做什麼方向,順便又說了一下自己在結構生物學這方面的進展,以及今天預計要再發兩篇PAPER,其中至少投一篇CNS的計劃。
這讓祁旻更加無地自容——人家也是今年的新PI,就一年計劃發兩篇PAPER,其中一篇還是CNS,然而她現在連自己的博士課題都沒發出去,更別提什麼CNS了……
彷彿就是為了襯得祁旻有多廢物,秦振君繪聲繪色地把他如何發了一篇SCIENCE一篇NATURE的經歷講給祁旻聽。祁旻幾乎快要忍不下去,越聽越感到鑽心的恥辱,不過還是勉強維持著作為老同學和同行的尊重,甚至公式化地稱讚了他幾句。
然而等到秦振君開始問她都發了什麼文章時,祁旻就感到有些不對了。
“我有什麼可說的……跟你都不是一個方向。”祁旻勉強維持著難看的笑容,“這研究腦袋的本來也不太好發什麼大文章……”
這話的意思就是變相承認自己不行,順帶讓對方給自己個臺階下。只要秦振君附和說做神經不容易發大文章,這事兒也就打住了,表面上的友善還能維持下去。
然而秦振君卻裝作沒聽出來一樣,故意說道:“近兩年神經還是挺容易發文章的吧?就這一週裡,SCIENCE發了兩篇fMRI做的神經學研究了。”
“我們跟那個……方向還不太一樣。”祁旻臉上已經掛不住了,“就是太小眾了,編輯不太認。”
“用熒光測神經元活動,這是做細胞的挺常見的辦法,怎麼不認呢?”秦振君輕笑道,“你掛共一第二位那篇文章,分數不也挺高得麼。”
這時候祁旻才明白過來,秦振君根本就是事先查過了她的情況,特地來羞辱她的。也是,祁旻在國內工作,這個名字在生物學界重名機率不大,真的是一查一個準,她在哪兒當PI、發了什麼文章都一目瞭然。
她不禁後悔為什麼不事先查一下秦振君。然而之前祁旻以為秦振君還在國外做博後,壓根兒沒想過他竟然博士提前畢業,現在已經回國當PI了。
就是打定了主意要嘲諷祁旻,秦振君又說道:“也是意料之中了。沒天賦又不努力,就算是出國留學鍍金,照樣兒得靠蹭別人文章畢業。不過回來之後在個二流學校當PI,這麼劃劃水混飯吃,還真挺適合你的。”
聽了這話,祁旻真的很生氣。
但除了生氣之外,她卻也不禁想到,好像秦振君說得沒錯。雖然她覺得自己還算聰明,但她就是隻申了個還湊合的博士;雖然她覺得自己讀博時很努力做實驗了,但她的課題發文章就是N次被拒;雖然她好不容易找到這個教職,自認為已經耗盡了近幾年所有的運氣,但在真正的大神眼中,這根本也只是毫無前途的“劃劃水混飯吃”。
她只是個普通人,一個即使用盡天資、耗盡精力再加上走運,卻仍然夠不到真正大神的腳後跟的LOSER。
在這個精英至上的社會,茫茫無數身處非TOP1%的普通人都被矮化成LOSER。
祁旻沉默地看著自己面前空空如也的盤子,突然流下了一滴淚。
可笑的是,她也把自己的這種普通自我矮化成失敗。但她就是對此感到如此恥辱而無力——恥辱於自己的平庸。
“怎麼樣,點菜吧?”秦振君輕笑著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