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張智湧聊天,祁旻知道了很多發生在她進學校之前的事情。
例如主任和他的兩任前妻的故事,以及他怎麼把同事的學生變成自己的第三任妻子。例如一名大牛PI每年要從同事那裡多要三四個招博士生的名額,而實驗室裡都是密集勞動、流水線作業。再例如今年剛來的一名長得很帥的男PI據說和他的博士生導師有點非同尋常的關係,畢業之後被安排到他們學校來只是為了掩人耳目。
祁旻聽得都有點不敢相信,化學系才多少人啊,怎麼就發生了這麼多事兒?
“你說白坤達跟他導師有關係,這是真的麼?”祁旻壓低聲音問道,“不是說他導師還挺厲害的麼?”
“厲害是厲害,但是中年離異女性也是有個人需求的,你說是不是?”張智湧一本正經地說道,“這事兒在我們系已經不是什麼新聞了,白坤達自己都說他到這兒就是掛個職稱。”
“我靠……還有這樣兒的?”祁旻不禁蹙眉,她費了半天工夫才找到這麼個教職,對於那些有門道的人而言竟然只是為了掩人耳目而掛個職稱。“那他為啥不乾脆跟他導師結婚算了?”
“那不行啊。”這回張智湧也不得不壓低聲音了,“離異可以解釋為重視科研忽視家庭引發矛盾,但再跟自己學生結婚就很難被大眾接受了。”
“那你們李主任……”祁旻有些奇怪。
“李主任是在咱們學校,小地方沒人管。”張智湧說道,“人家一流學校可不一樣。”
也對,否則幹嘛要偏偏安排在他們學校掩人耳目呢。真是太亂了。
“對了,我聽說我們系一個做細胞的PI有個女學生轉導了,學生裡有人在傳她之前跟老闆有點兒關係。”祁旻也試著說了一個相關的,“多半兒是鬧掰了?”
“不一定,這也有可能是掩人耳目。”張智湧卻說道,“雖然沒有明確規定,但理學院約定俗成的是PI不能和自己的學生髮展戀愛關係。如果是別人的學生,可能就沒什麼問題了。”
這真是有毒。祁旻扶額:“貴圈真亂……不對,我圈真亂。”
“嗯,習慣就好。”張智湧淡定地說道,“還有訊息來源不是很可靠的,王院長至今未婚,可能是GAY。”
聽了這話祁旻差點兒沒把菠菜蛋花湯噴出來:“啥?”
“這就是道聽途說了。”張智湧說道,“傳說他當年在英國留學時有個男朋友,是英國人。”
“英國……那就很好理解了吧。”祁旻偷笑道。因為某些電視劇與流行文化的緣故,很多人稱英國是“腐國”。“那他回國之後呢?”
“在學校裡沒什麼表示,不過在外面應該還跟GAY圈的人有接觸吧。”張智湧也笑著說道,“如果他真是GAY,大概也不會在學校裡出櫃。這個現在國內還接受不了。”
“這都多少年了……十年有了吧?”祁旻不禁感慨道。
“十六年了。”張智湧說道,“但也沒辦法是不是?要是被曝光出去,他這院長也別當了。”
“唉,太慘了。”祁旻低聲說道。
“這有啥慘的?”張智湧卻反問她,“二十多年前出國留學的,跟咱們壓根兒不是一個等級。不說別的,你今年剛回國吧,你覺得你十六年後能當院長麼?”
“不能。”祁旻對於這個問題從來沒有過猶豫。
“所以說,人不能脫離時代。”張智湧平和地說道,“二三十年前能讀博的,現在都成了國內行業的領頭人,但當院長的還是不能是GAY。而未來在國內雖然同性戀可能不會是問題,但也不是有博士學位發幾篇文章就能當院長了。”
他這麼說就把關於王星海院長的一個簡單的八卦提高到了社會發展趨勢的層次。但現在的普通博士當不了院長或許也不是壞事兒。二三十年前正是社會階層差異劇烈拉大的時候,那時候能讀博留學的人可比現在的海歸博士們出身好得多。
不過祁旻還是相當真心地說道:“話雖如此,我覺得你未來很有可能當院長嘛。上一任院長是數學系,王院長是物理系,再後面就該輪到化學系了吧。”
這也算是恭維話,但張智湧聽了反而沒表現出多麼愉快:“不太現實。學校招的學生科研能力太弱,越是高精尖的研究越難開展。課題每天都得跟,甚至連實驗都手把手帶著做才行。化學這種勞動密集學科,這麼搞肯定不行。”
“也不能拿你現在的學生跟你讀博實驗室的同學比吧,這學校都不是一個檔次的。”祁旻在這個問題上倒還寬容,“我剛進實驗室的時候也不會做實驗,被帶了一年不也帶出來了。”
“那是前輩帶後輩,總不能讓老闆一直帶吧?”張智湧嘆了口氣,“要是這樣我還當PI幹什麼,去大組當POSTDOC又能發PAPER又能賺錢。”
聽他這麼說,祁旻不由得沉默了。她就是作為PI一直帶王馨、陳林友他們做實驗,甚至除了帶他們的實驗之外還把更難做的部分拿出來自己跟柯櫟做。當PI當成她這樣兒,是不是有點兒太冤了?人家大課題組的博後工資有她兩三倍,她這兒拿著一份事業編的工資既當PI又當博後也真是太“敬業”了。
唉,同是PI的人差距也很大啊。人家一流學校的大佬都能把情人安排到他們學校當PI了,人家化學系李主任都跟倆學生結過婚了,就連抱怨當PI不如當博後的張智湧都發了SCIENCE了,她這兒還啥也沒有呢……甚至馬上又要想辦法解決安東和米米的問題。
想到安東和米米,祁旻看了眼手機,這聊著聊著已經七點半了。
“我可能得先走了。”祁旻說道。
“晚上還有事兒?”張智湧彷彿只是隨口問道。
原本這種同事之間禮節性的問題也就隨便回答一下就行。但祁旻現在知道了張智湧竟然有八卦愛好,讓他知道自己男朋友是送外賣的還有個撿來的閨女,多半兒是要全院宣傳的節奏。於是謹慎地說:“沒什麼,就是週末回家。”
這話的意思按照正常理解,應該是指她平時住在市區租的房子,週末了回郊區跟父母一起住的房子才叫真正的“回家”。
“你是本地人?有錢啊。”張智湧調侃她道,“我實驗室也有個小夥子是本地人,就是因為不想到其他地方讀博才考本校的。”
祁旻沒想到他連這種資訊都要八卦一下,也不敢再解釋她是本地人卻還是很窮的事情,連忙告辭了。
走在去地鐵站的路上,祁旻覺得這真是毀三觀。張智湧這種大神竟然喜歡八卦,形象完全顛覆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