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熱的茶湯在爐火上冒著熱氣,顏沁蕊小心翼翼的端下,倒入單耳白玉做的仙桃杯,遞到了趙羽成的面前,“王爺,白日的茶可惜了,奴婢又泡了一壺,您嚐嚐。”
原本她要一直呆在地牢裡服侍呼倫紀,可顏沁蕊放心不下趙羽成,便趁著晚間從暗道回到了臥房。趙羽成放下手中的書,見她嘴角掛著笑意,心中竟多了一絲牽絆,“還疼麼?”
“王爺……指的什麼……”
看來,她沒有放在心上,臉頰已不再腫脹,他垂首間不經意的笑了笑,“罷了。”
龍井的味道果然是茶中極品,在暖香閣時心思全然不在茶上,竟喝不出什麼滋味,現在慢慢的品,才覺出些愜意。顏沁蕊為他續著茶,趙羽成不禁端望著,白皙透紅的面頰,一雙彎月的亮眸總是帶著脈脈含情,又有誰會想到她是六七年前那個面黃肌瘦的小丫頭。
“聽說你來自梁南水鄉。”
顏沁蕊點點頭,“是,可如今已離開多年,什麼也不記得了。”
“還記得你父母是怎麼死的嗎?”
她搖搖頭,那漆黑的夜晚久久的封存在記憶裡,若是可以,她永遠都不願回想,“忤逆朝廷,結黨營私,翫忽職守,還有很多託辭,奴婢記不清了。”
趙羽成從鼻間哼笑著,顏沁蕊有些不明白,“奴婢有什麼說的不對嗎?”
“那是滅門的仇恨,怎能就此忘了……”
沸熱散出,白玉做的茶壺端著有些燙手,可她沒有放下,直燙的手生疼,“找誰報仇呢……那可是忤逆朝廷之罪,奴婢當時雖還年幼但也是知道的,本是池潢之爭,這仇恨是自找的罷了。”
他有些驚訝,驚訝她這般的淡定自若,“難道你就不想為顏家洗去罪名嗎?”
“這又有何用,如今顏家只剩下奴婢和弟弟二人,弟弟又是個廢人,奴婢什麼都不想,奴婢只想和弟弟平平安安的過完此生……”
這願望是多麼的奢侈,他們本是一樣淪落的人,為何心境會如此的大相徑庭,那一排長窗下淨無一物,趙羽成信手推開,只攜進一陣輕風,襲了仙鶴燭臺上的明火,“只有醒掌天下權,才能醉臥美人膝啊。”
顏沁蕊聽得不真切,“王爺說的什麼?”
趙羽成覆手關上窗扉,桌前的宣紙不再沙沙的翻卷,只剩下一絲涼意,“沒什麼……”
即使暗道有燈火,顏沁蕊還是會不由的心悸,手中烏漆雕百果圖的兩層食盒略微有些沉,拖著扭傷的腳,也不知走了多久才重新回到地牢。
呼倫紀還是那副模樣,她不願與他說話,只從食盒中端出熬好的粥,聽王爺說,呼倫紀很少吃東西,大多是暗衛把飯菜灌到他的嘴裡的,所以原本魁梧的身材現在也消瘦的不成樣子。
把盛滿粥的瓷勺置於嘴邊,他卻是不張口,原來只覺得伺候王爺膽戰心驚小心翼翼,顏沁蕊沒想到他才是最難伺候的,“我不計前嫌的來服侍你,多少要吃一點吧。”
沒有回應,甚至連拒絕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