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指揮使聽令。宋軍一千餘步兵,一槍未放,就看著放了幾炮,把近千党項兵打回了城裡,連留在外面的屍首都不敢收回去。
兩軍交戰,經常說最開始是射住陣腳,才能列成陣勢。党項軍現在,就是射不住陣腳,自然也就無法列陣。對陣雙方的陣地佈置,是以遠端武器為核心的。冷兵器時代就是弓弩,熱兵器時代換成火炮。雙方火炮不在對方射程內,陣地才能安全,才能放心佈置陣地。一方進攻,一般是從火炮陣地出發,進攻到對方的火炮陣地,或者佔據更有利的火炮陣地。
一方有火炮,一方沒有火炮,除非讓有火炮的一方無法佈置陣地,不然就處於絕對劣勢,連有組織的進攻都做不到,談何勝利。宋軍從容圍城,兀刺海城實際已經成了死地,根本就已經失去還手之力。
看著對面城門緩緩關起,楊文廣從容道:“各軍回營,吩咐各哨位警醒,防城內党項人偷偷出城。”
營指揮使稱是,命傳令兵吩咐各部,有序撤回各自的軍營,今日戰事已經結束了。
楊文廣騎在馬上,看著有序撤退的軍隊,再看看對面的城池,突然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自己戎馬半生,到了最後,戰爭卻成了這個樣子。從前縱馬疆場,浴血奮戰的場景歷歷在目,那時這樣一座地形險要的堅城,不知要付出多大的代價才能攻下來,現在卻如探囊取物一般。甚至一時有種錯覺,如果自己有充足的補給,能帶著這幾千兵馬,一路殺到興慶府去,党項用什麼來抵擋?
火器帶來的戰力碾壓,已經超出了人力所能對抗的範圍,只要自己不犯錯,對方就是任自己宰割。
莊浪埋保在官廳裡,面色陰沉,把所有的官吏全部趕了出去,一個人來回踱步。以前與有火炮的契丹交過手,知道火炮厲害,卻不知道這麼厲害。契丹人只是用炮轟城牆,宋軍卻用來打人,他們軍到底有多少炮?火炮之下,軍陣無法成陣,這仗還怎麼打?散兵戰法,這個時代不會,也沒有用啊。
冒著炮火前進,自火炮成了戰場的主宰,這就不是一句形容,而是血淋淋的現實。進攻的一方,必須冒著敵人的炮火,以血肉之軀攻到敵方陣地,奪取敵人的炮兵陣地。只要大炮還在怒吼,對方就組織不起有序進攻。雙方的炮兵陣地之間,是無情的血肉磨坊,不能脫離火炮射程,就是無力的炮灰。
莊浪埋保無力地坐地位子上,看著屋頂出神。以前縱然不敵,也能憑著胸中一股血氣,與敵軍拼個痛快。現在面對城外火炮,連這個機會都沒有了,內能任人宰割。
不知過了多久,莊浪師道到了門外,親兵高聲稟報。
莊浪埋保無力地道:“先生請進。”
莊浪師道進來,莊浪埋保指著身邊的位子道:“先生請坐。”
莊浪師道落座,低聲道:“首領,聽說今日初戰不利?”
莊浪埋保搖了搖頭:“豈只是不利,簡直就是敗得一派塗地!陣形未成,還沒看清對方樣子,就被人用炮打回來,白白折了許多人馬!先生,我們自己人,我向你說心裡話,這仗打不下去了!”
莊浪師道一驚:“首領如何這樣說?豈不是漲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莊浪埋保苦笑:“連跟宋軍作戰的機會都沒有,還有什麼威風可言?先生不知今日戰事,我軍刀牌手出城,弓弩手剛剛出城半數,就遭到宋軍火炮。這明擺著,宋軍是擊敵半渡,讓我們無法還手。他們現在有了火炮,能打到我們,我們卻打不到他們,這仗還怎麼打?連出城的機會都沒有,他們想什麼時候攻城,就什麼時候攻城。人為刀殂,我為魚肉,先生,黑山監軍司已經完了!”
莊浪師道:“兀刺海是大城,城中糧草充足,尚能堅守。宋軍縱然有炮,也未必能轟塌城牆。”
莊浪埋保搖了搖頭:“不必心存僥倖了。回來時我看到了,宋軍正在兩側山上設炮位,他們根本就不必轟塌城牆,就能從兩則山上打炮進來。好了,不必再說,先生準備今夜出城。”
莊浪師道沉聲道:“首領,真地要投宋國?”
莊浪埋保無奈地點了點頭:“沒有辦法,為了部族計,只有這一條路了。現在獻城,宋軍那裡怎麼都有功勞。等到城破,成了別人階下之囚,就連這點本錢都沒有了。”
莊浪師道重重點頭,拱手道:“定然不辱首領之命!”
莊浪埋保道:“先生此去,望想盡辦法,保全我們部族。全族念先生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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