訛裡本隨手從旁邊桌上拿起馬鞭,沒頭沒臉打了五斤一氣,罵道:“你死到臨頭,還敢嘴硬!從實招來,爺爺留你一條生路。不然,一會拖到外面,挖幾具坑活埋了!”
五斤不知道這些人的路數,被打了一會,痛得受不了,對訛裡本道:“老子,莫要再打,我招了就是!我們是些落魄的商人,做生意折了本錢,想在這裡搶上一場,賺些盤纏。看老子們也是這一路的,不如我們聯手,大頭你們拿走,給我們留些汁水就好。”
訛裡本一拍桌子:“你這撮鳥還不肯說實話!看你們數十人之眾,人人出手闊綽,怎麼可能是折了本錢的商人!老實說,到底是什麼來歷?若有隱瞞,死路一條!”
五斤看這些人的樣子,官不像官,兵不像兵,個個一身匪氣。心中琢磨,難道這些人是從北邊來的大盜,打了與自己一樣的主意?若是這樣,他們必然留意這裡的人,發現自己也算正常。可惜自己倒黴碰上這麼一群狠人,出師未捷身先死,真真是冤枉透頂。
再三思量,五斤道:“不瞞老子,我們是西邊牧羊的蕃戶,因見這裡富庶,結伴來做買賣。不想老子帶人佔了先手,是我們的不是了。不如放了小的們性命,一起搶了那裡的賭場如何?”
訛裡本聽了大笑:“果然如此!李員外慧眼,一眼就看穿了你們這些賊人的底細!小的們,把他們先綁起來,等我與李員外商量過了,再做決斷!”
說完,讓手下把五斤的嘴堵了,扔到一邊的角落裡,帶了手下繼續拿人。
到了後半夜,訛裡本把五斤一夥拿齊了,全部綁作一堆,才施施然出了門,去找李慶。
進了客棧,訛裡本把自己拿人的事情說了,笑道:“這些撮鳥在我眼裡便如豬狗一般,竟然敢起意來搶賭場,真是不知死活!員外,人已經拿了,接下來如何,要我們兩家商量。”
李慶連連拱手:“郎君,這種大事,我可做不了主。一會我便連夜進城,報城裡的張太尉。”
訛裡本道:“張太尉一向不管城外的事情,你去報了只怕也沒個結果。不如一起與我去見本朝在這裡的耶律大人,一切議定,再去報張太尉如何?”
李慶想了想,點頭道:“也好。現在夜深,進城也不容易。”
張岊駐唐龍鎮,原則上是不管城外這裡的事的。這種魚龍混雜的地方,治安怎麼可能好得了?殺人放火雖不常見,打架鬥毆卻是日常。張岊的責任,就是強力壓制,絕不允許城外的勢力,把矛盾延伸到唐龍鎮裡,保證唐龍鎮城內治安良好。城外這裡是地下秩序,李慶和訛裡本兩人,分別代表宋和契丹管理這裡。除了正常做生意,也保證各自商戶百姓的安全。不只如此,訛裡本還向契丹商戶收保護費呢。李慶因為折繼閔軍法嚴,倒是安分守己,在這裡的宋朝人少了這一層盤剝。
出了店門,李慶小聲對訛裡本道:“郎君,你實對我,準備怎麼處置這一夥西賊?如果鬧起來,數十條人命,不是小事。哪怕他們是賊,未經官府,私下裡我們也不能怎麼他們。”
訛裡本看了看四周,微微一笑,湊到李慶耳邊低聲道:“員外著實是個實誠人,還想著對這些人依律而斷呢。北邊本朝正與西賊交戰,就不必麻煩了。稟過大人,便用我的馱隊,把他們押運東勝州。在下奉命守在這裡,不得參戰,利用這個機會,也立些戰功。”
李慶一怔,沒想到訛裡本是這個心思,怪不得這麼積極。只要把這些人押到東勝州,耶律不花和耶律元佐等人聯手,就可以算成訛裡本的戰功。五六十人,這功勞可是不小了。契丹大軍西進,抓到的党項戰俘才有多少?
想了一會,李慶道:“郎君如此做,著實公私兩便。不過,一是要查清這些人確是党項過來要劫賭場的,切不可冤枉好人,不然以後生意難做,我無法對上面交待。再一個,此事一定不能洩露風聲,讓人知道了從這裡抓人,誰還敢來唐龍鎮做生意?”
訛裡本道:“此事我已有計較。報過了大人之後,員外與我一起審訊,不冤枉人就是。等到問明瞭口供,只說他們託我們店裡到東勝州販運貨物。這些人是賊,又無個親朋故舊在這裡,何人起疑?”
李慶點頭,道:“此事不小,千萬不可出一點差錯。不然,我無法交待。”
隨在訛裡本身後,李慶覺得心裡咚咚直跳。他多歷戰事,殺幾十個人眼睛不會眨一下,但那是在戰場上,此時可不同。如果出了紕漏,破壞了這裡經商的信眷,上面不會饒了自己。想來想去,明天還是要立即報告張岊。